■ 龙 升

原本视力不好，加上上网，眼睛看东西老是花花白白。近来洗脸洗澡耳朵里灌了几回水，又没及时弄乾，弄得这几天听力骤退，听不清人讲话，看电视得把音量调很大，搞得心中起急。今天门铃响，半天才听到。最近欺诈事件多，小心翼翼确认一番，知道是校区民生委员兼儿童委员来访。打开门，见她笑容可掬地说是来看看高龄者有什么身体和生活上不自由的地方，并送给我一本子，封面上印著“福冈市僔儖僷—手帐”字样，下面还有一行字，可译为“自65岁生日起可使用此记事册”。

哦，再有一个多月我要满65岁，进入高龄者，算真老头了！市政府和社区提前通知了我。我跟民生委员说我目前还好，她说那就好，说以后还会来访地走了。倒是今年要满60岁的老伴，关上门后笑说，你怎么不说经济上有不自由之处呢？逗得我开怀一乐，还引我回忆起一段30年前的笑话：恢复活动的新疆喀什侨联也访问过我们，他们最后问起我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吗？还正少妇的老伴说了句“我们正要去乌鲁木齐领护照，能帮忙解决个出国路费吗”？虽是玩笑，但当面说出，搞得人家挺尴尬。

笑罢，翻开小记事本细看，里面印著可以免费进入的一些设施：市动物园、植物园、美术馆、博物馆、数座庭园、全市的有限度的体育馆、游泳池……还有许多费用可以打折的设施可以利用。小记事本里还印著有保健师常驻的“地域包括支援中心”、各区“保健福祉中心”、急救中心的地址电话，还印有防止欺诈事件恶质商法的警告和商讨电话……

小记事本的封底可以撕下来，成为一张卡片，在上面添上姓名、出生年月日、住址、电话，贴上照片，就成了出入以上设施的凭证。“僔儖僷—”是“银”，我就将这张卡片叫成了“银卡”。捏著这张银卡，我没怎么兴奋，因为它宣布了我已是老人。捏著这张银卡，我也没怎么沮丧，谁都要走到老人这一步。

倒是走过来的这65年可以回忆，它有幼年少年青年壮年的，也可分为呆在中国和呆在日本的。前几天看到《中文导报》刊文《三个30年》，把自己的生平镶嵌进去，我赶上了文中所述“1919年爆发‘五四’运动，此后在蒋介石主政下发生了……”的第一个“30”年的尾巴（1944年生），见过国民党和国军和“旧社会”。文中所述“1949年毛泽东宣布成立新中国，接著有社会主义改造、大跃进、文革十年”的第二个30年，我可是完完整整经历了。近有胡主席语“不折腾”，叹说得太晚，叹我在第二个30年中是属“被折腾”的主儿，侥幸未被折腾死，得以活到今日65岁。“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的第三个30年，我是在日本度过的，常有人问我日本中国孰好孰坏？我觉得不能从某一点某一方面来说，这问题太大太笼统太绝对，难以作答。有人具体地问我个人觉得是在日本生活得好还是在中国生活得好，这倒好回答，跟进入60岁时的想法一样：人生就是活著，条件不好的人艰难困苦也要活著，条件好的人好好地活著，我是普普通通的人，在中国在日本都能普普通通地活著。

“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的30年，我是隔海看到的，尽管年年回去，因为变化太快，总有“少小离家老大还”的感觉，总觉得越来越不认识家乡故土，其中有的是见平地起高楼、却楼越多越不熟，更多的是摸不透看不懂今日人心不古。倒是有一点看得我心生羡慕：老人在公园里广场上舞扇、舞剑、舞身段，老人在街头巷尾打扑克下象棋搓麻将，还有许多老人围坐一起在讲当年现眼事和当年勇……这在日本很难做到。

现在，手持银卡了，至少在楼下不远处就是区体育馆，那里有许多运动器械，以往是多少要花些使用费的，凭这银卡就可免费了，以后可以常去那里锻炼锻炼，找点乐子。拿银卡的65岁以后的人生还有一小段，仍是普普通通，唯有奢望是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