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 翔
春晚又来了，骂春晚也来了。说春晚是民俗之一已经不确切，应该说是看春晚骂春晚才是民俗之一。没有人骂，春晚就不成功也不完整。挺好，至少我觉得挺好，中国老百姓能骂的东西真不多，能骂骂春晚当过年的一乐，也是CCTV一年中唯一为老百姓做的一件实事儿。
这次想说说赵本山。
赵本山算不算是喜剧大师或者是喜剧天才，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说赵本山是春晚的支柱肯定不过分。没有了赵本山，春晚可能连骂的人都不会有。据说赵本山是姜昆发现并推荐给春晚的，如果这个传闻属实，姜昆在我心里的形象比从前高大一些。至少和郭德纲冷嘲热讽的不同，姜昆也有他愿意提携他人的一面。还有传说说赵本山当年为了上春晚，为了结识中央电视台的高层，四处奔走，求爷爷告奶奶很是辛苦。可见赵本山是个很有心机，而且识时务也善于捕捉机会的人。
看过赵本山的访谈，这人一望而知是高智商高情商，成功不是偶然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对从前的总结对未来的展望都很到位。一位清楚地知道、了解自己，并且深刻理解周遭环境的演员，这样的人不成功怕是没天理。那么多没脑子没文化也没技能的人都大红大紫了，赵本山做天皇巨星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本山的小品还是挺有趣的。不过我不知道从小在东北长大的人怎么看。毕竟这种源于二人转的表演，东北人可能早就耳熟能详了。很多人喜欢说，南方人不喜欢赵本山的表演也看不懂。没做过统计，但是至少我认识的南方人没有抗拒赵本山的。其实说南方人看不懂赵本山，完全是对南方观众智商的侮辱。要说南方人觉得赵本山不可笑，怕也不客观。不分南北，哪里的人都有觉得赵本山不可笑的。口味问题，哪里可以一言以蔽之的。
赵本山的小品是幽默还是滑稽的问题，一直让人争论不休。我觉得很多文化人，或者自我感觉是文化人的人，或者觉得文化和时髦女孩买的LV包一样是高级东西的人，会不自觉地把幽默放到褒义的一边，将滑稽放到贬义的一边。似乎不这样将单词分类不足以体现他们对人类思想的深邃理解和对地球进化走向的责任感。在这些人的评论中，他们总是试图将赵本山叠好了，烫平整了，放在他们标好标签的衣柜里。夸赵本山也好，骂赵本山也好，他们对赵本山的要求都超越了赵本山能够做到的最好标准。事实上，也超越了地球上大部分人所能达到的标准。准确地说，“地球上大部分人”也包括他们自己。
关键是赵本山没有为文化或者为了幽默或者为了表演艺术献身的义务，关键是赵本山更没有为了让文化人感觉有马杀机一样快感的义务。赵本山，如果我们足够诚实的话，他只为春晚的导演服务。当然这么说，连赵本山自己都不会承认。我相信赵本山会把观众抬到第一位。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抛开幽默还是滑稽不谈，赵本山的小品首先是很机灵。他之所以可以在那么多小品演员中鹤立鸡群，是因为他和他的作品都很机灵。年复一年，赵本山在小品里始终在找一个平衡，讨好中央电视台的白痴领导，也讨好观众。他拒绝崇高的东西，但是同时紧跟时代步伐。我不给你针砭时弊的东西，那样会让中央电视台的同学们得痔疮。但是绝不给观众填堵，不教育，不大叫形势一片大好。我给你俗的，捣乱胡来的，观众会看下去，领导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谈这么做是高尚还是卑劣，至少在技术上很难，没有足够的机灵根本做不到。看不上赵本山的人尤其是演员，可能可以在道德上占据高位，但是在智商和技术上他们只能甘拜下风，除非自己拿出行动来证明可以和赵本山做得一样好，一样在春晚上呼风唤雨。
真的要给赵本山下论断，我不知道应该夸他还是批评他。一个在时代浪潮的浪尖上冲浪并且从不落水的人，我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只是私下里觉得，他拿农民拿弱势群体开涮过多。为什么在他的小品里，吃亏的都是老实人？为什么在他的小品里，不诚实的人永远占上风？虽然可能社会就是这样，虽然可能这就是真实的社会。我不想从道德角度看这件事情，但是我相信一个演员和创作者，他的表演和作品直接反映了他对世界的看法和态度。从赵的小品中看到了赵本山本人。
赵本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确实如他所说的，对农民对弱势群体有亲近感，而且无论是生活态度还是艺术创作上始终扎根在社会底层。在这点上，他和很多成名后就忘本的人有根本的不同。但是同时，他对农民和弱势群体的看法远不像他自己描述的一样，认为他们充满智慧。恰恰相反，他认为这些忠厚老实而且缺乏教育的人大多只会在现实生活中被人愚弄。赵本山应该是很善良的人，但是奉信一种世故而且投机的人生哲学。他的小品中无时无刻不体现著这种人生哲学，今年的小品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不谈内容，只说他带上来的演员和贯穿其中的各种噱头，我几乎感觉到赵本山和中央电视台彷佛有的某种交易。这个交易的商品就是小渖阳和他那个女弟子。太赤裸裸的一种个人行为，这其中只看到他和中央电视台的影子，绝没有观众什么事情。
赵本山的小品大多在细节上下工夫，比如语言，比如突发的某个肢体动作，而戏剧冲突上的设置弱化到可以忽略。这和很早就和春晚闹翻了的陈佩斯截然不同。陈佩斯小品的包袱来自戏剧冲突，来自情节的编排。应该说这种不同就是赵本山的特色所在。陈佩斯的小品是学院派的姿态，技术色彩浓厚，而赵本山的小品更多依靠天赋和灵感。所以赵的小品个人风格强烈，很少人可以复制或者模仿。
我想真的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赵本山这么受欢迎。是不是我们根本就喜欢有人下绊子，有人被骗，得意于那些小聪明骗来的成功。与其反思赵本山不如反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