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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休的汉诗
日期: 08年10月3期

■ 杨文凯

自室町时代以来,尤以江户为甚,对日本的教养阶层来说,中国语不是外国语。武士的儿子们在完全不理解内容和意思的情况下,可以把汉文暗记或背诵得滚瓜烂熟。日后,汉语作为他们这个阶层的特殊语言而被使用。他们写诗,或表现直面死亡的英雄气概,或表达在料亭里凭水临风、与美女同欢共饮的人生快乐,基本上都在汉诗里寄托这些感兴。但是,真正像中国人那样,能用汉字读音来学习汉诗的日本人并不多。日本人写作汉诗或汉文,仅仅停留在借用中国风景、引用中国人物这样的层面——真正了解中国,与中国结合成一体的作品很少。当时的武士,用候文写信,用文言体写随笔,用口语说话,在诗文中表达高扬的思想。中国语因为拥有俗语俚言所没有的表现力,所以成为一种适合的媒体。

最早,中国语被用来记录日本的历史。到奈良和平安时代,汉语已成为大宫人必备的知识,写作汉诗的能力,有时会成为升官晋级的决定性因素。公元751年,日本的宫廷人写作编撰而成汉诗集《怀风藻》。对于当时访日的中国人而言,这成为日本人,特别是日本的文化人自我炫耀、自我夸示的象徵。在平安时代,被后世尊为的菅原道真是特别有名的汉诗能手。菅原道真的汉诗,如今看来依然非常有趣,但同时代以及后来日本人写作的汉诗,按今天的水平来衡量,显然缺乏独创性。大多数日本人写汉诗,从诗句的构成到诗意的提炼,往往习惯了从过去的诗中借用,因为完全独创的、不学习或引用过去杰作的汉诗被认为是不完整的作品。由此,对日本人而言,不用本国语言写作时,引用中国巨匠杰作的诗歌语言反而令人感到安心。但是,像空海和道真那样,少部分日本人独立写出堪称优雅的汉文诗,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在镰仓和室町时代,中国学问的主要实践者是佛教的僧侣。他们不仅用汉语表达宗教性内容,也用汉诗汉文表现完全世俗的人性和事理。就像中国的士大夫那样,僧侣们用汉诗赞美了如画的风景、世间的愉悦。一休禅师就是写汉诗的名手,但一休的汉诗不被专家们接受,因为他无视典故而直率地吐露自己的心情、表达自己的性情。不过,这些称得上疯狂的诗句,却给予现代读者以特别的感动。

美国著名的日本文学研究家唐纳德.金称,日本古代的个人传记很少,而一休禅师却是能够立传的一个人,因为他的一生不仅有许多有趣的生涯事实,而且他的名字还与许多传说和逸话联系在一起。特别是读一休的诗,完全有与一位活著的人直接对话的感觉,从中可以读出一休的生气和个性,就像面对他的肖像画。

在室町时代,一休是改变时代风尚的一位奇人,也是写作汉诗的一位能手。1394年元旦,一休作为后小松天皇的子嗣而诞生。由于此前,一休的母亲已离开宫廷,因此一休没有被正式承认为皇子,但他可以经常去皇宫御所拜访。1433年,后小松天皇临终之际,一休就被招至枕边伴侧。

5岁的时候,母亲就把一休送入寺庙做侍童。11岁时,一休已经学习了维摩经,第二年开始学作汉诗。24岁时,师傅华叟宗云禅师为其授号一休。对于一休禅名的意味,一休经常吟咏一首诗歌揭示了真意:来自有漏地,回归无漏地,一休。雨下啊下,风吹啊吹。两年后,一休在夏夜的琵琶湖畔静坐时顿悟,进入狂禅境界。一休的狂禅,是对当时腐败的僧侣阶层的一种激愤;一休自号狂云,他的字他的诗,也是对僧侣伪善的一种反抗。1440年,在师父华叟过世13年的忌会中,一休写了两首汉诗,其中痛烈而惊骇的一首曰:

住庵十日意忙忙

脚下红丝线甚长

他日君来如问我

鱼行酒肆又淫坊

最后一句显示,一休吃生鲜鱼肉,喝酒,颂扬女色,无视甚至蔑视佛门寺院的清规戒律。在他的诗集《狂云集》中,一休对灵肉的颂扬达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美人云雨爱河深

楼子老禅楼上吟

我有抱持睫吻兴

意无火聚舍身心

一休73岁时,恋上了盲女森。他一生最令人感动的诗句都是为森写的。比如:

木凋叶落更回春

长落生花旧约新

森也深恩若忘却

无量亿劫畜生身

草木枯萎、落叶散落之后,春天会重新回来。枯木生花,旧约唤新。森啊,如果我忘却了你的深情厚意,来世陷永劫,变兽身。

在这些性情直率、意味明朗的汉诗中,一休用数百年后人们完全可以理解的语言表达了他的欢喜和悲哀,表现了生命的本真和对世间的反抗。他使汉诗不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教养的象徵,或是少数人群的阶级暗语,而成为言所欲言的文字工具,成为金玉掷地打动人心的文字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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