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 非

    在周围日子十分拮据的留学生中，有一个戴帽享受国费奖学金来的国内某大学教师。她的月进项比谁都丰厚，但是日子精致得比谁都拮据。在外国人会馆里，是有名的聪明精明。

    会馆每人一单间，房费不到1万日元。新来者每人可申请入住，优惠价一年。她的聪明，首先体现在会过日子。会馆每个房间的水电费各走各的仪表，按户收费。厨房共用，各国留学生都在走廊一端的公厨里做饭。这位小姐，就比谁都把这公共场所利用得到位。做完了，吃完了，洗完了，还不完。她还要用个塑料盆往自己房间里端水，以备夜里冲洗自己房间的厕所。都5、6月份了，还穿著冬天用的皮靴。日本老师问“ L桑你不热吗？”，喜答“不热不热。我不穿偔偨偟傢莕。”（偔偨偟傆鶪偔偮偟偨偂醢妫?学校为援助留学生的生活所需，呼吁附近友好团体及民间人士提供日用品。她去那里按图选了一个取暖油炉。其实各房间都有空调，为省电她不用。提供油炉的是一个年轻母亲，傍晚，她领著很小的孩子把油炉给国费小姐送来，在她房间里给她讲解如何使用以及注意事项。小姐刚来，日语不太到家，听了半天，才知道这炉子不能自动供热，还得买油，她就说，“对不起，那我不要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房间里很暗，主妇带的小孩儿闹著妈妈说要回家，说这个房间可怕，这个房间太黑了。

    小姐一般晚上睡觉之前不在自己房间，所以没有开灯的习惯。她学习用功，晚饭后很少聚众闲聊，也不用打工，就一个人到搞集体活动才用的共用会议室去学习。会议室里有复数的灯，还有大功率空调，宽敞明亮。但是，会议室的水电费和其他共用部分一样，每月由大家均摊。慢慢地大家开始有议论，说自从她住进来，平均公共费用超过了个人费用。

    小姐的精明，其实也算不上精明。因为表现得太直露。学校留学生科出两个人带各国留学生出去公费2日一泊旅游。一路上，小姐就紧跟在两个校方人员身后，用磕磕绊绊的日语联络感情。等搭上话之后，就伸手要给领导拎包。领导是一男一女，女的中年过半，提一个沉甸甸的中型包。男领导是个较大的黑皮公文包，看著也绝对不轻。说服女领导把包让给她拎的时候，她孝心满怀地说：“老师岁数大了，应该我们年轻的来拎，我们中国最讲究尊老爱幼。”虽日语不到家，大致意思女领导也领会了。尽管脸上青红皂白，还是把包松了手。接著，小姐又去夺来男领导的包，说：“老师太苦劳了，我来帮忙。”

    到海边走石阶的时候，她拿著三个包辛苦得如同长征。两位领导跟她旁边，求她松手还包，她涨红著浮出汗珠的面孔，“大丈夫！大丈夫！”

    旅游景点的晚餐十分丰盛。长条大餐桌上，每人面前摆放著好几样餐具。小姐放下沉重的三件行李，满心满脸的清爽。她挨个拿起餐具摆弄个仔细，念叨著：“这个真好看，这个怎么这么小？”拿起一个金属物，举到旁边的女领导面前，问：“先生先生，这是什么？”领导说：“这是吃螃蟹用的。”“啊，今天还有螃蟹呢？”领导就说：“嗯，可能有螃蟹吧。这不吃螃蟹的工具都摆上来了。”她拿著那个吃蟹工具不松手，反过来倒过去地研究。领导就问：“L桑，中国没有这种餐具吗？”她就痛快应答：“没有没有。我都没吃过螃蟹。”

    吃完饭，她又拎起那些包。下楼梯的时候，饱嗝没掩饰住就扬了出来。同行的留学生都有意无意地躲开著她，她好像也不在意。舌头拱著牙缝，左问右问：“唉你有牙签吗？我塞牙了。”　　　

    后来，大家知道了她的雄厚背景。该教师是供职大学校长的儿媳，所以荣获该校第一名公费留学指标赴日深造，专攻纤维专业。据她同班同学说，一次上课的时候，日本教授拿出日本卫生巾和中国卫生巾进行纤维成分比较，上著课她就哭著愤恨地离开了教室。同学把她追回来，老师问怎么回事。她说老师这是在侮辱中国女性和中国技术。

    不仅聪明精明，还有博大的民族自尊。于是，周围人的谜团就都渐渐找到了谜底。别看人家小节不周舍不得买鞋换季，也别看人家没吃过螃蟹，但人家识大体，大事处理得明白。凭著靠近组织靠近领导的忠孝心，再加上学习刻苦的专业素质，不仅从乡村走进校长家，还从内陆走出了国门花国费。

    求生各有则。小节无视，但被这种人拿出代表中国人维护民族尊严的肉麻姿态来代表，便实在难以容忍。中国女性有专用卫生巾才多少年的事？中国产品的说明书上有多少不拿“引进外国先进技术”说事装门面的？再说你不就是来求学取经的吗？你怎么不去第三第四世界留学？搞研究的连这么点客观精神都没有，真叫人郁闷。

    读者可能会说我不该中国人糟践中国人拿同胞说事儿，但是不说忍不下。因为无形中被不认可的人代表了，心里别扭。受不了的，是这样的一类人，尤其这类要命的朴素精英。借用一个新式感叹词，靠！要爱国你也先爱好自己好不好？要民族自尊起码先搞好个人自尊，少在这儿给我中国人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