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名: 记住密码 忘密码了
    设为主页 |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 ■ 杜海玲
日期: 03年11月4期
  我在六七岁时从上海到四川的父母身边。笼统说是四川,其实父母所在地是离成都两三小时的县城,叫江油县,那里有一家很大的特殊钢厂,直属于冶金部,我的父亲便是为那厂,从上海轰轰烈烈地响应主席号召而去了。当时文革尚余尾声,母亲仍在因“海外关系”而被发配去的农村中学教书。为带我方便,顺手就将我送进了离她所在中学不远的小学。那小学的名字我已忘记,校舍是一个庙,叫盘龙庵。离那里不远,有李太白故居纪念馆,后来我经常去,与看门的伯伯竟混熟了,常与我的同学们在太白故居捉迷藏,直到离开四川,这是后话了。且说那庙里学生是几十个农村孩子,教师只有两三人,是那种十分适合于今日扶贫者前往的小学。
  那些孩子对于我的加入十分好奇,他们围上来端详我,抚摸我从上海带去的红色书包和文具。他们衣衫破旧,小手伸出来,都是黑乎乎的。我进入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环境,当时的惊异至今记忆如新。至今感谢母亲的是,许多家长在这种时候要对子女进行的教育,如“看看人家,你想想你多幸福。”或者“不要怕人家脏,好好一起玩啊”之类,她一句未说过。这使强烈的城乡差异之于我来得十分自然。与那些孩子相处,在我童真洁?舻男暮脱劾锩挥兴亢恋母窀癫蝗耄?ㄓ形耷钗蘧〉男孪矢小?br>   他们都是川北平原穷苦农民的孩子,能够来上学的已算家中条件尚好,但是在冬天,他们衣衫单薄,这使老师不得不经常在第一节课取消原定的课,改为体育,让孩子们在地里一圈一圈跑步暖身。放学以后,多数孩子都立刻回家,拿着镰刀,背着背篓,去割猪草。我放学后先去母亲处放下书包,做功课,然后飞也似跑出去找他们的身影。背着背篓割猪草,这除了读书以外可以做的“正事”让我羡慕不已。我气喘吁吁,跌跌绊绊地跟在他们后面跑,想要借那镰刀割一次草。有一次好不容易以橘子换来一把镰刀,却只割了一下便割得自己鲜血直流。从此没有人肯再借给我,这让我沮丧不已。但从放学后到母亲下班带我回家这段时间,我依然每日紧紧地跟着他们,在原野里我快乐无比。
放牧一样的乡村小学生活虽有趣,上学的路却让我经过了很长时间才适应。那与其说是乡间小路,不如说是田埂。从我家住的工厂宿舍出来,走三十分钟的田埂才能到达。母亲在那些田埂间已穿行了八年,当然驾轻就熟,她忽略了那宽不过三十厘米的路对我来说无异于走平衡木。母亲不得不一次次停下等我,有一次她眼看着要上课了,而我却在战战兢兢表演走钢丝一般,于是气得一脚将我踢下农田。此事后来我与母亲都还记得,我愤愤地回忆起,然后终于一同笑了起来。
  我在这小学只读了半年,那期间我很幸福,母亲温和平静,上课时受她教的农村学生纯朴的爱戴,下课后母女走在田埂踏着夕阳归去。可惜,后来我被母亲送回上海,再回四川时,侨务政策开始落实,曾经给母亲烙上“黑”印的海外关系骤然让她红起来,因为在香港的外祖父有些声名,我们成为侨务政策的重点落实对象。当官的人们出出进进,我的母亲时而春风得意,时而阴霾满面。我被要求品学兼优,伶俐出众,任何小错误都能引来一场暴风雨。我忧郁而惊恐的少女时代从此开始。
  很多年以后,当我的母亲重又恢复平静安然,成为一个富有修养的老人以后,我们曾经说起过那些时候。母亲说其实她很怀念走田埂的那八年,那每日乡间的行走使她健康而坚韧,那些农村的孩子和家长更是对老师发自内心地敬爱。而我也偶尔会想起那田埂和小学,在我的生命中,这半年的体验很珍贵。有时在忙乱与烦躁中,甚至刻意以意念如临其境地感受那些冬晨的薄雾,清澈流动的风,水牛,无边无际的农田。这意念中的回忆让我有一种类似于不敢忘初心的感慨,知道生活可以是简单而清爽的。
https://www.chubun.com/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c66/3211
会社概要 | 广告募集 | 人员募集 | 隐私保护 | 版权声明
  Copyright © 2003 - 2020中文产业株式会社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