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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 谁悲失路之人(下) / ● 唐亦农
日期: 03年07月4期
  宋再次送胡军阳去北京的时候,恰值非典高峰。当时胡已经意识到人生将尽,但为不使他绝望,宋从不涉及这一话题。“ 再坚持几天,等你能坐起来我们就回日本。”她总是向他输入希望。每逢这时,看她半蹲半跪地俯在床前对他哄劝的样子,胡家乡的来人都偷偷躲在她身後拭泪。来者一个是胡的远房堂弟,另一位是他家乡小学的代表。胡就是这个小学毕业的,前些年曾表示会募些资金帮助村里的孩子们改善学校环境。愿望没能实现,但乡亲们心 了。比起城里人的实际,这些农民更重视人情。趁宋群出去给他买水果的空当,他们问胡可否有话交代,胡当时已经不能说话了,费了很大劲才用手在眼前描画出“ 光山”两个字。光山是他的河南老家,日本的流岁终究没有冲淡归根的传袭。他们告诉他:“ 宋老师早有计划,在家乡给你买块地,修个墓,说尽量修好一点。”胡愣住了,他用目光求证,直到证实自己没有听错才闭上眼睛,让两滴开始变浊的泪水挂在眼角,永远走了。
  这些,是家乡人在胡军阳火化之後才对宋群提起。她当时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觉得遗憾,但又感到一些安慰,仅喃喃地说“ 哎!早知如此,本该有很多话对他说”。那样子又像是在自语。堂弟和小学代表带骨灰上路的那天,宋群送到车站。列车启动前,她要求他们先把骨灰寄放好,说来年清明前她会带著钱赶到光山,把胡的墓修好,另外也会了却他的心愿,替家乡的孩子们重建一所校舍。说到这里,三个人全哭了。
  其实不仅是他们,走笔至此,我也感到眼睛像罩上了一层雾,内心一阵阵?楚。也许面对来者如潮去者如云的大千世界,死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平常得甚至无须叹息,相反倒是悼者的眼泪更令人心生怜意。虽然反映在现象上,可以说如果没有宋群出现,胡的後半生或该重写,但具体到胡,可想见的却是即便没有影响其人生走向的各种偶然出现,指望他以另一种心态走完人生却并不实际。无疑,与未知的朦胧将来相比,眼前的利益对任何人都会表现出诱惑力,问题是胡在这方面表现得过於精力充沛,并且忽略了隐没在道义上的关山险隘。从这个意义出发,甚至可以说癌症不是他生命的劫数,其人生句号差不多在他决心向命运说不那一刻就已经圈画。不过他还是幸运,虽然无须非把宋定义成红颜知己,但想到病榻前到底有她与之朝夕相依,无疑他的内心会获得不少安慰。
  宋群回返日本後,通话时谈到追悼会的事,说场地已经租好了,定於7月5日举行,希望届时我能参加。尽管没见面,仅凭十几年来第一次听她指称胡时用了“ 军阳”这一称谓,就能感觉出她内心的变化。谈到这次特殊的人生体验,她没言及我们这些还活著的人该倍加珍爱现世或善对人生,只是表示已不再懂得人际之间还会有恨。“ 哎,都怪我!”谈到胡,她居然把无意中让胡听到她又在替他筹集费用一事与其死因连在一起∷“其实每次接电话我都避开他,就那次!我想,他是不想再拖累我,要不完全可以再支撑几天。”没想到连区区几天她都在意,真不知在与胡的关系上她是如何为自己定位的:是前夫?还是像她始终表述的那样,只是朋友?要不就是经历了这堋多不同寻常的日日夜夜,他们又有了新的起步。尽管我还记得近两年前那次调解,当我提出他们可否考虑情归於初时曾遭致她全无馀地可言的断然拒绝。
  为不使她情绪太低落,很想换个话题藉机开导她几句。果然,虽无从与她对面,但我刚说“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得了癌症”,直观上就能感觉出她的振作:“是癌症吗?你马上安排我和他见面,我太 解这些人的心态了,就谈两个小时,我保准……,”
  “ 这我相信,不过……”
  “不过什堋呀?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积累了多少经验!我已经计划写一本书,内容就是怎样唤起病人的希望……”只是当我不得不打断她,告知那位朋友已於两个月前去世了,她又回到先前,怏怏地说:“噢!已经死了?死了就什堋也甭说了。”
  到了这时,我才悟到她或许真是从朋友角度出发为胡做了可能做到的一切。虽然仅从数量一点来衡量,宋付出的尾数已足使胡其他友人捐助的总和相形见绌。也许社会越来越现实,即使友人也不能例外,胡对於他们当中的多数而言至多是经历中业已翻过的一页。不过不计角度,可以料想的是在胡熟悉的人当中,能够始终记得他的,该不只是宋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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