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滞留日本的中国人,总有一些理由的。即使你不愿意说,你在申请永住或者归化的时候,法务省入管局也要叫你写一份理由书的。留日六十万华人就有六十万种理由,今天说说我的理由。
钱,对我这种俗人来讲,钞票当然是第一要素。什么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啦,什么无产阶级已经当家作主啦,那都是共产党骗人的鬼话,像我这种打工仔,到哪里都是受剥削受压迫的对象,所以,哪里能挣钱就到哪里去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只是刚来日本的时候,面对日本昂贵的物价有点头晕眼花,不过我是这样向儿子解释的,比方说老子在中国一年能赚2元,消费1元结余1元;到日本后一年能赚10元,用掉5元还剩5元呢。
当然,一个人要生存下去,不得不考虑的是衣食住行养家糊口的现实,在高消费的日本社会如何维持生活水准不变,怎样消费5元存款5元可能是个大问题。好在本人坚持节衣不缩食的基本原则,也达到了住有“一户建”行有丰田车的小康水平。
衣,本人向来以不穿名牌为荣,因此日本昂贵的名牌产品对我没有丝毫影响。今年春节回上海,穿的还是10年前在上海买的夹克衫。说给朋友听,朋友认定我只是为了怀旧。其实,我休假旅游一直穿的就是这身衣服,现在上班穿的是制服。而日常生活所需的汗衫短裤袜子,百元商店来自中国的便宜货足以满足我的需要了。
食,我还是挺适应日本料理的,尽管我更喜欢中华料理。从营养健身的角度来讲,显然是日本料理好处多多。日本人平均寿命天下第一,饮食结构合理是一个主要因素。更何况长生不老长命百岁历来是国人的梦想,谁不想长寿呢。偶尔要饱饱口福,花一个小时就能跑到东京的上野或者池袋,就能买到从上海空运来的生鲜河鱼大闸蟹,瓜子咸蛋小笼包。
住,虽说从小住的也算是洋房,可文革大难后不幸被赶到亭子间。我在上海结婚后8年间也一直住在这间12平方的亭子间,后来侥幸遇到动迁,又被资本家和动迁组赶到内环线外,还狠狠地被剥削了一把搜刮得倾家荡产。在日本工作8年,我买了院子就比亭子间还要大的住房。
行,我把在日本享受到的服务也归入“行”的范畴。这一点优越之处非国人能够想象。记得我曾在网上无意间提起日本邮电局的投递服务,让故乡的同胞羡慕得大淌口水。此外,游山玩水当然也是“行”。如果我有足够时间的话,我有经济能力逛遍全世界,尽管我的中国护照在某些区域活动有所限制。
我以前就说过,比较是一个简单实用的手段,与在中国的生活相比,两者高低立见,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当年我来日本的时候,手提一只空麻袋,8年抗战实践已经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此外,日本生活的自然环境、产品质量、服务态度、安全性等等细节,我就不一一唠叨了。
其实,对于所有人来说,衣食住行都不是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在哪里都能活得滋润啊。但是,你们知道我接着要说什么了吧,一本正经地说,对我来讲,比金钱更加重要的是思想和言论的自由。这才是真正用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你跑到天安门广场对警察说我出钱让我喊一句反动口号吧,OK?哈哈,要么当你神经病要么送你进班房。
我在日本胡说八道了这么多年,充分享受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言论自由,除了偶尔有人扔过几块烂山芋以外,白天走得踏实晚上睡得安稳,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部什么警察上门找我的麻烦。我想,这应该是我调整策略由游击战到建立根据地打持久战的根本理由。
至于将来,我现在对中国的前景越来越悲观。虽然我坚信在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中国人民享用天赋的民主和自由,但是我不能确认能否等到中华民族繁荣富强的那一天。我现在在这里交满25年养老金,到时候能领到一份足以生存的钱。而且,日本的医疗保险制度之健全,也不用过多担心老年的医疗问题。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50年100年以后的事,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呢。
前几天,一个从小来日的中国小孩对我说他是日本人,当然,他还用他的逻辑补充说如果回到中国的话他就是中国人。他才不跟你纠缠什么国籍啦签证啦什么的。如果十年前的话,我会恶狠狠地教育教育他。可是现在不,我想,他的这种说法和我一直鼓吹的爱球主义倒是神韵一致的。
其实,留日的理由说简单也很简单,绕了一大圈说了几箩筐废话,也许就是两个字:自由。
■ 陈 骏
留日的理由
日期:
05年10月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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