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 翔
如果现在你用卢雪松作为关键词在网络上寻找相关信息的话，应该不会看到google那种熟悉的铺天盖地的候选网页列表。卢雪松是吉林艺术学院的女教师，学生积极分子向校方告发，说她在课上课下和同学讨论反党言论和敏感纪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因此被学校停课。不管你是否理解，我的阐述用的是中国人最熟悉的句式。“积极分子”，“告发”，“反党”，还有什么纪录片，不用看，不用多了解也知道《寻找林昭的灵魂》是那种除了网络和私下交流以外无法获得的小电影。
校方关于停课的解释有这样的话：“卢雪松系我院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师，1996年参加工作，讲授《中国电影史》和《传播学》课程。今年5月，该院辅导员和党总支负责同志发现有名学生（预备党员）思想消沉，情绪低落，并流露出退党的思想倾向。经过党组织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该同学提高了觉悟，向组织反映卢雪松在课后向其传播法轮功组织有关诬蔑、歪曲、诋毁中国共产党的宣传材料，并向数名学生介绍有关退党的网站。经初步调查，情况基本属实，故学院决定卢雪松停课检查，听候进一步处理。”在声明中，吉林艺术学院同时指出卢雪松1997年曾经习练过法轮功。相对于校方，网络上更有卢雪松写给自己学生的一篇文章。文笔精练、真挚，在结尾处说道：“请记住，一个不能保护私人交流作为私人交流而免于恐惧地存在的社会，一个不仅压抑私人交流的空间而且转过头来详加辨别私人交流的内容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
自由主义者对告密学生，对学校的谴责是不言自明的，对于卢雪松的赞美更是不吝其词，多多益善。在某种层面上，卢雪松被推着走向当代林昭的庙堂中去。其实这是徒劳，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更愿意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种事情。告密者作为所谓积极分子，所有在中国上过大学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你可以接受一个同学在大一的时候，腰挎BB机，出入系办公室，参加党支部活动，平时晚上脱了衣服裤子躲在被窝儿里和大家一起聊着校园美女，白天跑到讲台上大谈思想建设，深受系行政老师们爱护，那么你为什么不可以接受一个告密者？言论自由加之于一个告密的学生积极分子，就如同贞操加之于妓女。谴责和辱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学生可能会顺利入党，可能不会。大学四年过后，他毕业工作，他娶妻生子，他平凡得和你我一模一样。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告密者，那么他和你没有任何的不同。你生活在柴米油盐之中，你接受周边的环境，认为它理所当然，或者无可奈何，然后，你把反抗者塑造为英雄，把追随强势者塑造为恶魔。完成一种悲壮的戏剧效果的再现，之后一切如故。但是没人想过，卢雪松并不想成为林昭，而告密者也不过是个孩子。李敖说得非常好：对于一个自由的人来说，不存在言论不自由的事情。指望别人去帮你争取言论自由，然后坐享其成，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言论自由。李敖说话总是很刻薄，但是道理很浅白。过度地赞美卢雪松，过度地谴责告密者，其实心里都暗藏着猥琐，因为自己不是说话的人，也不是让说话人获罪的人，所以身处事外，煽风点火。
再说校方，他们列举的理由非常可笑不说，搬出卢雪松曾经习练过法轮功作为论据，是极端无耻的行为。但是无耻的人也有无耻者的立场。无耻也不是天生的，无耻变成习惯的时候，拥有这种习惯的人真的应该被打入天牢么？假设作为某个城市的居民，他们碰到这个城市唯一一个小偷的时候，可以将其凌迟处死，但是当城市到处都是偷盗，那么每个居民都应该问一下自己是否也有过顺手牵羊的毛病。在《新龙门客栈》里面，扮演风骚老板娘的张曼玉有这样一句台词：靠，什么世道，做贼的也得防贼！那个沙漠中的客栈里，几乎每个人都非奸即盗，最后将东厂太监们凸现出来当反面，杀人做人肉包子的张曼玉成了抵抗恶势力的英雄，这是浪漫的武侠电影里的逻辑，不适合现实生活。如果你开一间客栈，听任住客偷鸡摸狗，说自己只管提供客房不管其它的事情，那么就不要去赞美卢雪松，叫骂吉林艺术学院。因为你其实是站在卢雪松的对立面中，赞美卢雪松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压。
支持卢雪松，支持她早点恢复教学工作，用最体面方式回到学校，早点回到她自己的正常生活中去。斗士有斗士的生活方式，凡人有凡人的生活目标。假如有谁因为言论而获罪，他应该得到的是重返自己生活坐标系的帮助，而不应该是后面推着他上梁山的无数双手。为什么不喜欢《水浒》？因为仔细看，原来大部分所谓好汉都是被逼的，或者干脆是被计策诳进梁山的。宋江面目可憎并不是因为他最后受招安，错就错在他不该上梁山。一直做个小官小吏，宋江未必比李逵不可爱。
卢雪松事件，你可以归纳出很多道理，但是言论自由这个话题不应该在卢雪松身上开花。卢只是一个诚实而且勇敢甚至是有点傻乎乎的知识分子。假如你不如她诚实，不如她勇敢或者比她精明世故，就把她当作榜样学习一下。自由，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抢不走也给不了。把吉林艺术学院换成清华大学，卢雪松换成哪个著名学者，同样的事情相信已经点燃整个中国了。由此我们知道，很多人都关心言论自由，但是并不关心正在自由言论着的人们，就好像民运人士关注民主，却其实不在意民主的受众：人民。
别关心言论自由了，关心关心卢雪松吧。
如果现在你用卢雪松作为关键词在网络上寻找相关信息的话，应该不会看到google那种熟悉的铺天盖地的候选网页列表。卢雪松是吉林艺术学院的女教师，学生积极分子向校方告发，说她在课上课下和同学讨论反党言论和敏感纪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因此被学校停课。不管你是否理解，我的阐述用的是中国人最熟悉的句式。“积极分子”，“告发”，“反党”，还有什么纪录片，不用看，不用多了解也知道《寻找林昭的灵魂》是那种除了网络和私下交流以外无法获得的小电影。
校方关于停课的解释有这样的话：“卢雪松系我院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师，1996年参加工作，讲授《中国电影史》和《传播学》课程。今年5月，该院辅导员和党总支负责同志发现有名学生（预备党员）思想消沉，情绪低落，并流露出退党的思想倾向。经过党组织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该同学提高了觉悟，向组织反映卢雪松在课后向其传播法轮功组织有关诬蔑、歪曲、诋毁中国共产党的宣传材料，并向数名学生介绍有关退党的网站。经初步调查，情况基本属实，故学院决定卢雪松停课检查，听候进一步处理。”在声明中，吉林艺术学院同时指出卢雪松1997年曾经习练过法轮功。相对于校方，网络上更有卢雪松写给自己学生的一篇文章。文笔精练、真挚，在结尾处说道：“请记住，一个不能保护私人交流作为私人交流而免于恐惧地存在的社会，一个不仅压抑私人交流的空间而且转过头来详加辨别私人交流的内容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
自由主义者对告密学生，对学校的谴责是不言自明的，对于卢雪松的赞美更是不吝其词，多多益善。在某种层面上，卢雪松被推着走向当代林昭的庙堂中去。其实这是徒劳，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更愿意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种事情。告密者作为所谓积极分子，所有在中国上过大学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你可以接受一个同学在大一的时候，腰挎BB机，出入系办公室，参加党支部活动，平时晚上脱了衣服裤子躲在被窝儿里和大家一起聊着校园美女，白天跑到讲台上大谈思想建设，深受系行政老师们爱护，那么你为什么不可以接受一个告密者？言论自由加之于一个告密的学生积极分子，就如同贞操加之于妓女。谴责和辱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学生可能会顺利入党，可能不会。大学四年过后，他毕业工作，他娶妻生子，他平凡得和你我一模一样。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告密者，那么他和你没有任何的不同。你生活在柴米油盐之中，你接受周边的环境，认为它理所当然，或者无可奈何，然后，你把反抗者塑造为英雄，把追随强势者塑造为恶魔。完成一种悲壮的戏剧效果的再现，之后一切如故。但是没人想过，卢雪松并不想成为林昭，而告密者也不过是个孩子。李敖说得非常好：对于一个自由的人来说，不存在言论不自由的事情。指望别人去帮你争取言论自由，然后坐享其成，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言论自由。李敖说话总是很刻薄，但是道理很浅白。过度地赞美卢雪松，过度地谴责告密者，其实心里都暗藏着猥琐，因为自己不是说话的人，也不是让说话人获罪的人，所以身处事外，煽风点火。
再说校方，他们列举的理由非常可笑不说，搬出卢雪松曾经习练过法轮功作为论据，是极端无耻的行为。但是无耻的人也有无耻者的立场。无耻也不是天生的，无耻变成习惯的时候，拥有这种习惯的人真的应该被打入天牢么？假设作为某个城市的居民，他们碰到这个城市唯一一个小偷的时候，可以将其凌迟处死，但是当城市到处都是偷盗，那么每个居民都应该问一下自己是否也有过顺手牵羊的毛病。在《新龙门客栈》里面，扮演风骚老板娘的张曼玉有这样一句台词：靠，什么世道，做贼的也得防贼！那个沙漠中的客栈里，几乎每个人都非奸即盗，最后将东厂太监们凸现出来当反面，杀人做人肉包子的张曼玉成了抵抗恶势力的英雄，这是浪漫的武侠电影里的逻辑，不适合现实生活。如果你开一间客栈，听任住客偷鸡摸狗，说自己只管提供客房不管其它的事情，那么就不要去赞美卢雪松，叫骂吉林艺术学院。因为你其实是站在卢雪松的对立面中，赞美卢雪松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压。
支持卢雪松，支持她早点恢复教学工作，用最体面方式回到学校，早点回到她自己的正常生活中去。斗士有斗士的生活方式，凡人有凡人的生活目标。假如有谁因为言论而获罪，他应该得到的是重返自己生活坐标系的帮助，而不应该是后面推着他上梁山的无数双手。为什么不喜欢《水浒》？因为仔细看，原来大部分所谓好汉都是被逼的，或者干脆是被计策诳进梁山的。宋江面目可憎并不是因为他最后受招安，错就错在他不该上梁山。一直做个小官小吏，宋江未必比李逵不可爱。
卢雪松事件，你可以归纳出很多道理，但是言论自由这个话题不应该在卢雪松身上开花。卢只是一个诚实而且勇敢甚至是有点傻乎乎的知识分子。假如你不如她诚实，不如她勇敢或者比她精明世故，就把她当作榜样学习一下。自由，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抢不走也给不了。把吉林艺术学院换成清华大学，卢雪松换成哪个著名学者，同样的事情相信已经点燃整个中国了。由此我们知道，很多人都关心言论自由，但是并不关心正在自由言论着的人们，就好像民运人士关注民主，却其实不在意民主的受众：人民。
别关心言论自由了，关心关心卢雪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