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即会唱黄梅戏《打猪草》的《对花》:郎对花姐对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红杆子绿叶,开的是白花,结的是黑籽,磨的是白粉,做的是黑粑,此花儿叫做,呀得儿呀得儿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得喂上喂,叫做荞麦花。此歌已将荞麦唱得很全面,只补充一句,那“黑籽”是三角形状的。
荞麦原产中国,生产量却屈居老大哥前苏联之下,排世界第二位。原以为老大哥的“黑列巴”是用荞麦面粉烤出来的,吃到嘴方知它仅裹了一些荞麦皮。在中国,荞麦可做成面条、面卷、蒸糕、猫耳朵等等食品,但除一部分地区外,它长期被作为补种救荒之用,只是近年才注意到了它的营养很高。荞麦很早就传入了日本,用荞麦粉做成的面条也早成了日本全民喜爱的主食品。日本也生产荞麦,但有相当部分是从中国进口。
在日本,看到写成繁体字的荞麦二字,你可以理解成荞麦面条,它有加海带、紫菜、山菜、葱花、炸虾、炸豆腐、“天妇罗”、肉片、山芋糊等的热汤面,也有过水成凉面蘸著放了萝卜泥、葱花、日本芥末的汤汁吃的。
上篇讲“馒头”,说七、八百年前,住在日本博多的宋朝商人谢国明,帮助日本和尚圆尔去中国留学,又出资盖了个承天寺,请留学归来的圆尔当开山主持。今日那寺庙里立有上刻“馄饨荞麦发祥地”字样的石碑,记录著日本荞麦面条的起源。
那时的博多就是今天的福冈,那时的博多是日本主要的对外贸易窗口,全城两三万人口中,五到四分之一是宋人,谢国明是最大的“华商”,是博多最富有的人。他一直当著承天寺的大施主,还做著其他善事。话说有一年,因天灾人祸,博多整个不景气,民不聊生商不成市,到了大年三十,即大晦日之夜,许多日本穷苦人家竟连年夜饭都准备不出来,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也找不出办法,最后有人嚷了一句:“找谢国明去呀!”
谢国明正在承天寺里指挥许多和尚,在一个大案子上干制灰色的面条。看到众人来求救,他招呼道:“诸位,我知道大家今天过年难,人多准备不出好东西,这是荞麦面,却也可充做驱厄运免灾害的过年面条。这东西白水煮过,蘸点盐巴酱油就行,今晚我也吃它。咱们拿它把这除夕凑合过去,我相信开年准会时来运转。”
饥饿的博多人首次吃到了荞麦面条,没想到好吃又解饿,他们更没想到次日大年初一,博多港里突然驶进十几条巨大的“唐船”——中国船,带来了大批物资食品,令博多又恢复了景气。从此,谢国明赠与的荞麦面条被博多人称作“好运荞麦”。中国人年三十晚吃饺子,日本人除夕夜吃荞麦面条。日本人除夕必吃的荞麦面条叫“年越荞麦”,即源于谢国明在博多承天寺做的“好运荞麦”,故有今日寺内刻有“□□荞麦发祥地”字样的石碑。
“□□荞麦发祥地”中的“荞麦”一目了然,“□□”是何物?初到日本曾闹笑话,于腹饥时看到一家店铺门上漆有“□□”二字,我把它看成了“馄饨”,便推门而入。坐下来看其他食客吃的均是面条,不禁疑惑。怕有差错,特地拽上店员到橱窗外指了“馄饨”两字,表示我要吃那个,还加了句刚学会的日文“肉!”。店员点头表示“大大地明白”了,结果还是给我端上来一碗肉面条,气死吾也!我摇手比划说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还红著脸用手比划了馄饨皮的形状、薄厚,甚至比划了将馅儿包进皮、捏好、下锅、捞出的动作,店员终于恍然大悟,说出一句“完蛋!”。哈哈,那才是馄饨的日语发音。吃罢面条,出店门再细看那“馄饨”,才发现那“□”字右边不是“昆”而是“ ”,“ ”上面的“曰”里面不是一横而是个小“人”。原来“□□”是日本面条。
带小“人”的“□”字,至今不知是汉字原有还是日造汉字,但查到了日本面条和荞麦面条的发源地都是福冈的中国人建的承天寺。面条从中国传入日本成了“□□”,再返回中国变成了“乌冬”,已是面目全非,这荞麦面条再返回中国可别按日语发音变成“扫把”。
这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