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

张 石

　　我们正处在一个道德充分“液体化”的时代，特别是婚姻与两性的道德，更是在“液体化”中飘流得越来越稀薄。以中国为例，在过去，婚姻与两性的道德虽然不具有强制的力量，但是违背这一道德的人仍会受到有形和无形的制裁与惩罚，这种外部的环境，对人有一定的制约力，而这种制约内化成道德时，这种道德获得了一种难以飘流的“坚固性”，我在这里暂且把它称为“非液体化道德”。

　　但星移斗转，沧海桑田，时代的变化如白驹过隙令人猝不及防，如今能使婚姻与两性的道德得到一种“坚固性”的外在环境已经完全不存在，相反左拥右抱，情人成群，是一种能力、地位、魅力的象徵，“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人们向往的境界，“从一而终”无异抱残守缺，道德飘泊成欲望的狂潮，不知是升华了人生还是淹没了心灵。

　　也许，道德的“液体化”是一种宿命，冲决忠诚，冲决道德，追求变化与新鲜的刺激是人的本性。正如爱因斯坦所说∶“人就像海一样，有时是安稳、友好的，有时是阴湿的、充满恶意的，这里必须了解的是，人几乎是由水构成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道德，特别是婚姻与两性的道德随著它液体化的飘流，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呢？如果说它还有存在的意义，那么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爱因斯坦还说过：“对于人来说，最重要的努力是在自己的行动中追求道德，这不仅关系到我们内在的平衡，甚至关系到我们存在本身。只有在行动中所表现出来的道德，才能给我们带来人生中的美和品味。”

　　这就是说，即使要求道德具有“坚固性”的较严厉的外在环境已经不存在了，道德对于维持我们内心的平衡依然是必要的。

　　首先，我们每个人大概都希望有一种稳定、安全的生活，今天可以预测明天，今天的幸福和安宁会向未来安稳地延续，有一个忠实于你的人，有一个你可以回的家，无助时有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肩膀去依偎，寒冷时有一篝烘烤你冻结的心的炉火，不管有多少人背叛了你，有他(她)含著眼泪听你诉说；不管你如何失意和恐惧，有他(她)抚摸你冰冷而潮湿的头发□□那是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你疲倦的时候你会想到它；那是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你受惊吓的时候，你才不会害怕。那是“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不是渡桥，而是归宿；不是客栈，而是故乡。

　　这里需要你付出的，是一种坚定，它的社会性用语，就是道德，而内化为你的意志，就是忠诚，有了忠诚，你才会坚信，相信他(她)是你最后的依托，像相信婴儿一定落地，太阳必然出升。而换来那坚实的依托的，不是金钱，不是许诺，不是美貌，而是你自己正在恪守的忠诚。

　　生活像一条美丽的小河，它有时涨潮，有时咆哮，甚至有时冲决堤防。但是否有时候我们更希望它永远静谧地歌吟，永远在风和日丽中风平浪静地潺潺流淌，直至我们生活的尽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那保证这美丽与安宁的道德，也是我们生命的另一半需求与欲望，它给我们带来的不仅是心理的平衡，更有美与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