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 非
11月1日，各邮局开始出售2008年度贺年片。提前2个月提供服务，够体贴周到。今年贺年片发行量，包括3亿枚慈善基金贺年片（每张售价高于一般贺年片5日元），总共39亿1650枚，是日本人口30倍馀。就是说，平均每人购买30枚以上才可以实现这个发行数目的市场效应。
和中国一样，日本自古有新年时节的拜年习俗。明治4年（1871）邮政业务起步，明治6年（1873）首次发行邮政明信片。此后，拜年习俗逐渐转为明信片方式并连年递增。每到年始，邮局信筒被各种贺年信件塞满，邮局工作大量增加，工作人员彻夜分发。明治33年（1900），私制明信片获得国家公认，各类插图明信片一时间成为时尚。自此，日本的贺年片作为一项新年必行的大节目延续下来。昭和11年（1936），邮政部门首次发行贺年邮票；到了昭和24年（1949），开始发行专用贺年片。昭和57年（1957）起发行插图贺年片。随著电脑及印刷机的家庭普及，平成17年（2005），增加发行印刷照片专用贺年片。
虽说贺年片以“年”为主题，但围绕这一课题的展开前后差不多要跨越一两个月时间。11月开始发售，年底更忙的人可以提前购来陆续从事写印作业。同时，与贺年相关的预先“通知”也开始相继进入各家信箱。上周，收到今年的第一张与贺年相关的明信片，是一个日本朋友发来的“丧中”通知。上面写道“本家在守丧，请原谅今年免发贺年片拜年”。内中附有小字说明：“母亲于去年9月15日享年100岁长眠。葬礼之日恰为日本的‘敬老日’，这一天我们收到来自内阁大臣和本市市长发给母亲的百岁贺信。虽然母亲没能亲自看到这份诚贺，但是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能感受到这份欣喜和欣慰。”今天，收到今年的第二个“丧中”通知，来自一位十几年前跟我学过中文的70多岁老人。他用中文写道：“97岁老母亲长眠了。我在服丧，恕不拜年。生老病死，人生无常。”
这样的“丧中”通知，每年年底总要收到1、2张或数张。每收到一张，就马上在自制的贺年片地址簿上找出该人地址栏注明“丧中”，免得再发去贺年片给哀思未泯的守丧人平添无喜可贺之忧。上面两张都是通知给母亲守丧，还有的“丧中”通知来自曾与我们往来的“本人”家属。上面写著“主人”或“家父”“家母”“长兄”“姐姐”享年某岁于某月某日长眠等等。近年，我的贺年片地址簿上已有好几个名字画上了黑框，并注有与逝者相识于某年某地及逝者逝日。
日本的服丧习俗最早来自中国的五服制度，寺庙神社里有根据五服关系做出的服丧服忌时日规定，各类部门也有“服丧休假”的相关规章。印象里中国的守丧习惯，体现为家人去世后一段时间里按时烧纸上坟和不著艳装、3年不贴对联、过年不放鞭炮等。这些还都是外祖母在世时留下的常识。外祖母外祖父相继离开时，我们遵守了他们的规矩。去年春节回国同学聚会，一位本年丧夫的女生穿著红毛衣出现时，让我想起外祖母的守丧教条或许已经过时。
刚到日本的第一个新年，收到几张贺年片。收到就收到了，也不知道应以同样的方式还拜。后来知道了大体要互拜，也开始给对方发送，并且学会了给“旧年中”受过关照的人主动发送。一年又一年，结识的人越来越多，贺年片往来数目就多起来。收来的按年份收藏在两个长条盒子里，看上去像图书馆的查书卡片。
近年出现了电子贺卡，有的人就发来邮件并说为节约能源今后改为电子式拜年。我也认为日本这项规模宏大的贺年片工程耗资费时，觉得有必要也有义务参与削减。但是，每当收到一张友人去世的服丧通知，想起今生再不能跟这位曾经交谈曾经共餐的人以任何方式交流，就又觉得亲自写贺年片送给相识相知的人是一件值得静下心来做的事。好在，每到圣诞节前后学校便进入冬假，可以悉心伏案作业。地址簿。上一年收来的贺年片。新年度的空白贺年片。毛笔。印泥。自家地址印章。旁边还有几个橘子，一杯茶。来日本快20年了，这样的年底也过了快20年。手边厚厚的一摞新贺年片，眼前走著一位又一位在这个国度里相识的友人们的音容笑貌。一张又一张，亲手把吉言善语写上去。外面吹著这一年最后几天的寒风，心里感受著迎度新春的温暖。
曾经尝试过提高效率的作业方式，把地址姓名都输入电脑印刷。但是，别人发来的贺年片中，那些一丝不苟亲笔写就甚至附了亲笔画的作品式个性贺年片，总会让我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尊重。于是，依旧改为亲笔写。至少，对方的地址姓名要亲笔写。既然发送，还是把内心祝愿体现得更亲近更直接才好。数量再多，每一张的对象也只是一个人。如果仅仅是走形式，便不发也罢。
人类已进入电子时代，新世代人也越来越不受以往繁杂礼仪的束缚。年轻人多用手机短信拜年。尽管发行量近40亿枚之多，但与以往相比，邮政部门的这项收益已明显呈现连年递减趋势。为增加抽奖贺年片的魅力，近年新增每购买50张贺年片赠送一张地方特产抽奖券项目。此外，还有一些公司厂家为提高商业效应而订制商用贺年片，以单行道方式发给客户。不管怎么说，年底年初成捆成打地传递于千家万户的贺年片，都体现著日本是一个具有古老东方色彩的礼仪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