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翔
李连杰在美国并没有被人遗忘，至少香港人记得他。在美国短短的两年却拍了两部对他人生至关重要的电影。第一部电影叫做《龙在天涯》，正是这部电影让李连杰结识了他现在的老婆利智。第二部电影叫做《龙行天下》，这部电影是李连杰从影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几部恶评如潮的影片。但是我相信所有批评这部电影的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这部电影在香港武侠电影史上的一些特殊意义。
《龙行天下》的导演是徐克。他不远千里找到李连杰，并把拍摄地点全部安排在美国，好像是专程为了李连杰而来的一样。不知道徐克是早有所图还是在拍摄期间和李连杰沟通过什么。总之在这部电影完成之后，李连杰离开了美国去了香港。龙到香江，从此香港的武侠电影进入了神话般的时代。
一到香港，李连杰就进入了徐克的制作班底开始演出《黄飞鸿》系列。这个系列无论是故事还是拍摄手法都不算是创新之作。香港人从很早就开始拍摄黄飞鸿的故事，早期的黄飞鸿明星也一直活跃在香港电影和其他各种舞台上。另外，李连杰的《黄飞鸿》走写意浪漫风格的武打设计和编排如果要寻根的话，至少也可以上溯到胡金诠时代的《侠女》。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徐克是奇才，从黄飞鸿开始，徐克将他的浪漫主义风格肆无忌惮地铺展开来，散而不乱的故事结构，徐克特有的快节奏情节转换，更重要的是在拍摄中大量使用wire，由袁和平设计的武打动作飘逸洒脱，忽略重力作用完全走非现实的动作路线。徐克在商业元素漫溢的《黄飞鸿》系列中同时有意无意地加入了个人化的一些非商业元素，作为观众，你忽略它同样可以享受电影带来的快感，但是你发现它会觉得徐克这个老怪物可爱也可敬的方面。徐克将自己对中国近代历史的一些思考带入电影，对义和团对清政府革命军正反两面都有的批判，甚至对影片最著意刻画的正面形象黄飞鸿也有一定程度的嘲弄。正是这些方方面面的因素使得徐克李连杰版的《黄飞鸿》系列卓尔不群，在上世纪90年代伊始，观众彷佛看到了武侠电影的重生。更重要的是李连杰在徐克营造的成人神话中，藉助袁和平天才的动作设计，完成了自己从少林寺小武僧到一代大侠的转变。李连杰的动作大起大阖，飘逸潇洒，恰恰和徐克电影的浪漫风格相得益彰，加之他严肃起来一脸正气，忽而展颜一笑又略显调皮的形象，几乎是理想中最完美的侠客。《黄飞鸿》带来的不止是一部高票房的电影，它掀起了新派武侠剧的狂潮，一发不可收拾，一边是成龙为代表的拳拳到肉的功夫动作片，一边是李连杰领军的写意武侠电影，香港电影在20世纪90年代独立香江，领一方霸主之位，虽然总产量不及好莱坞，但是名声大有比肩之势。
新派武侠电影热潮持续了有10年之久，这期间佳作无数。而前3、4年间，李连杰一个人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市场。当时香港片酬前两名一直是成龙和李连杰，遥遥领先于其他人。在《黄飞鸿》之后，李连杰最重要的一部电影是《笑傲江湖》，这部电影也是徐克个人新派武侠电影的顶峰。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这部电影里的狂放、落魄、寂寥、洒脱的江湖气息都会扑面而来，让人避之不及。金庸也好，古龙也好，笔下的那些神话般的武侠世界，只有这一部李连杰和徐克的《笑傲江湖》才是唯一传神的电影表现。李连杰和其他很多港台明星不同的一点是，他很少曝光，更没有什么绯闻。在现实生活中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连杰到了1994年左右几乎成为大侠的代名词。无论是李小龙还是成龙，他们的自身魅力都来自功夫和动作，但是李连杰这个形象超越了他自己作为演员所表现的那一面，很多人把他看作中国传统文化架构下完美的一个正面典型。但是到了1994年，袁和平和李连杰忽然走出新派武侠的圈子拍了一部有趣的电影《精武英雄》。这部电影的影响当然比不上《黄飞鸿》系列，但是对李连杰而言，对真的喜欢武侠功夫片的人来说，它石破天惊，熠熠生辉。《精武英雄》是向李小龙致敬的电影，但是它和后来甄子丹在TVB拍的同样向李小龙致敬的电视剧《新精武门》里面那种刻意模仿李小龙的拍摄大相径庭。袁和平创造了自己的精武门故事，李连杰用几乎完美的身手完成了袁和平精心设计的一场场无比经典的打斗。《精武英雄》里面没有怎么用wire，绝大部分打斗都是实打实的，但是它却不是一部标榜拳拳到肉的功夫片。《精武英雄》是我个人看过的功夫片中最特别的一部，它是袁和平藉助李连杰来讲述自己功夫意念和观点的电影。里面的打斗糅合了泰拳、拳击、咏春、截拳道等等各式武术，从技术到精神层面，袁和平几乎用尽平生所学，这位武指大师的心血之作，现在看起来，只有李连杰才能胜任和承担下来。尽管这部电影相对李连杰自己众多的电影而言，不算票房很突出的一部，但是作为功夫片，它是注定青史留名。电影中陈真和日本第一高手在野外惺惺相惜切磋功夫的一段，从谈话到打斗的十多分钟，是功夫电影迄今无人超越的巅峰。哪怕李连杰只演过这一部电影，他也已经可以在电影史上留下名字了。
无论是当武术家还是当明星，李连杰都足够成功。但是无论多么成功的人，都会有低谷。在到香港近10年后，李连杰又去了美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