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古往从前，亲友一别，往往音讯渺茫，相见时难自然别也难，厚重的离情别绪，使古人泪腺发达，动不动泪湿衣裳，也成就古代送别文化习俗，折柳与举觞似不可少的。柳与留谐音，其实即使柳树被折成光杆，也未必能挽留，无奈之馀便“劝君更尽一杯酒”。现在交通与通信把地球缩成一个村，村内的移动早已不值得惜别，但李东翔老师年内回北京的消息传开，朋友们都说心里有一种道不明的滋味，我体会这种滋味就是敬爱、空虚、眷恋、无奈之情的交织。不由想起与他的愉快的交往。

　　我最初认识东翔老师是在1996年，在后乐寮举行的国庆晚会上，照例有很多来宾致词，当李东翔参赞发言时，全场静了下来，渐至鸦雀无声。他的讲话好像有磁性，简洁流畅，层次分明，引人入胜，虽交谈不多，但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次见面是他任教育部国际交流司司长时期，在教育处举行的“部长与留日学人的座谈会”上，他显得格外亲近和喜悦，再次合影留念，问候寒暄。2002年当他再次赴任教育公参以后，促膝谈心的机会就多了。

　　后来才知道，科学的春天刚现一丝气息，东翔老师就作为改革开放后首批为留学生服务的外交官，奉命于1979年7月21日来日。“80年是他亲自到机场迎接，生活费也是他送到我手上”，传感器专家徐同举总经理每提起东翔老师都激动不已。在籍的留学生从当年的几十人到现在的10万多人，东翔老师见证了这一发展过程。去年欧美同学会为出版《留日百年巡礼》，于隶群先生让我收集留学生历史照片，在日中友好会馆的资料库里及其他友人那里，发现东翔老师很多20几年前的照片，轮廓可辨，分明风华正茂。

　　很多朋友告诉我，忘不了在彷徨和困难之时东翔先生的帮助，都认为他是难得的良师益友。我曾打算回国工作，他积极推荐，尽管因故没有行成；我的几本小著出版，他欣然作序并祝贺鼓励；产品开发与上市同样得到他的大力支持。可能是得到关怀和帮助多了，潜意识中似有这样的依赖与危机感：东瀛负笈愁成堆，险阻正面化细微。良师即将回国去，再有疑难可问谁？

　　大使馆教育处是十几万新老学子之家，在东翔老师主政期间，这个家显然更加生机勃勃，学子们的正面形象明显增长了。教育处的外交官都习惯称谓老师，无论是现任的还是即将离任归国的张嘉兰、胡志平、刘笑非等老师，他们都与东翔老师一样非常平易，平易得不像官，与学子们打成一片，各种活动雷厉风行，甚至不令而行。几位专家朋友都深有感触地与我谈到由东翔老师倡导的国家优秀私费留学生的评奖活动。每年的初评，他只宣讲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没有任何特别推荐和暗示，完全尊重专家组的评选结果。这也许是为什么可不令而行的理由之一。

　　流利的日语与儒雅的风度受到日本友人的广泛赞誉。顺天堂大学理事长小川秀兴先生与东翔老师一见如故，得知东翔老师即将离任，送特制的折扇替代折柳，折扇上面画有蛙，“蛙的日文发音与归相同，祝李先生高兴归国，也欢迎今后多回归工作故地。”他解释说。

　　人生百年，来来往往，不如意事常有，幸福的事更多。人们常把他乡遇故知与金榜题名时及洞房花烛夜并称为人生三大幸福，其实知遇比故知更为难得，遇故知是一时之乐，知遇是终生受益，知遇可忘年也可忘性，淡然处之却自然亲近，可遇不可求。在日本知遇东翔先生非常幸运。

　　离任之际更加受到敬爱和思念，大概就是人格魅力的作用，不思量自难忘的情怀，让我像想起先人送别友人的感人场面，也仿古人写下“送东翔先生归京”：

　　惧危华夏桃李荒，

　　受命初春即东翔。

　　二十八年三到任，

　　情系学子千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