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海玲
3月28日。上班路上看到五反田车站小路的樱花开了,好看得不得了。
每到春来,我心中就自动浮出“春服既成”这几个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事实上我四肢不勤很少漫步在春天的风里,而是依然自闭地看书度日,并且也没有像题目所说般在樱花树下看书——我看书和欧阳修叔叔差不多,将马上换作电车上即可。只因见到樱花美兮娇兮,我希望题目里有它不行吗?
樱花三月,看的书如下。
《林望的英国观察辞典》。林望先生是日本人,据说为了做学问,总是混在剑桥大学,长居剑桥镇。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自然不懂他的学问,但他学问之外的闲杂散文很叫人爱。如果要严肃一点,他的散文可以称为日英文化比较,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他能将英国活灵活现地摆在读者面前。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啊,我是说日本人,他们可以看到自己国家的人在别国长居之后写的文字,而不是考察几日,皮毛未得,就大写特写。
有一次采访电影节时结识国内媒体来的一个青年,他很少看电影,日日泡在记者中心敲电脑写稿子,一天写4000字。他说一千字稿费有120元人民币,好不容易能来日本写,所以赶紧多写,这时候被采用率比同事高。而当我看到他飞速大量生产的稿子,只能苦笑。内容包括有:日本的化妆品都非常便宜,堆在药店门口大甩卖;日本电影票贼贵, 一般人不看电影,而且看电影要排队几个小时……我十分怀疑我上大学的表妹认为日本化妆品极其便宜并且发了奇想要进口化妆品到上海卖的念头,就是来自于这些 不知所云的日本见闻。话说到了哪里?话说到林望先生写英国。英国的门向里开,日本向外推,所以日本人永远也做不出英国绅士迎客时的潇洒姿态——拉门并用另 一只手做“请进”状,你试试看,日本家庭的门绝对无法用来完成漂亮的迎宾,除非你站到门外去,那又显得急吼吼。总之,林望基本就是这个调子,悠悠然诙谐地 介绍英国。
《男人都是消耗品》,这是村上龙的随笔集。《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是他的成名作,得了1976年的芥川奖。这个人的随笔,往好处说,你可以说他坦率、直率、不伪 善。往坏处说,只用上海话三个字“下作坯”。举几个他的言论:“女人分为可爱和不可爱这两种,当然其中不包括丑女,丑女免谈。”“不要说女人是弱者。为何 战场上都是男人?那不是因为女人柔弱,只因为就算战场上都死光了,只要在后方留下了小部分男人,人类就可以延续下去。”“我不勾引有夫之妇,绝对无关道 德,而是因为对同类也就是我们男人的同情。都有一个男人养著她了,我还得让她快乐?凭什么?”……村上龙的随笔出语惊人,我本来要视他为赤裸作家(就像我 们国内的身体写作),突然发现书架里还有本《十三岁的职业介绍所》,是他写给小孩子们的,告诉他们如果现在喜欢什么(比如玩游戏),那么将来可以做什么职 业的书,倒是蛮正经的样子。
《悄悄的一线光》,香港女作家亦舒的新小说。从前,她的都市爱情故事惹了我几许唏嘘与憧憬,而今她竟然毫不掩饰地胡编乱造了。我记得她的《喜宝》、《有过去的女人》、《寂寞的心俱乐部》——对,读者版上那个栏目就是从她的小说名来,是同样喜欢她的stellar取的。我悲哀地看完她的新小说,想起濑户内寂听说过,小说家不能结婚,小说家那可是品行不端的人干的事儿,平淡结婚了,还如何写小说。亦舒有美满家庭聪慧千金,在她乱编小说的如今,我只能回想她曾经的妙语:“做人至要紧姿势好看,如果恶形恶状地追求一件事,那么,赢了也等于输了。”“有这样的朋友,谁还需要敌人?”“现代的话,娜拉出走之后,拿了箱子回来,对男人说,这屋子有我一半产权,凭什么我出去?”此外,她曾经这样写过:“回归?难道要我们载歌载舞地迎接?”此后她移民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