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娟
铁蛋家住村子东头数第三家,门前有两棵大杨树。一个冬日,铁蛋和树志在院子里玩儿踢毽子。铁蛋的爷爷坐在小木凳上晒太阳,木凳紧挨著墙根的屋檐。爷爷的双手拄拐杖,拐杖支在两腿的前方,与两脚正好形成稳固的三角。一只懒猫蹲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眯著眼睛,神态里充满了对世事的淡泊。
忽然,有个黑乎乎的像鸭蛋那么大的东西,从一棵杨树上“吧嗒”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院墙内。铁蛋的爷爷吃力地站起来,缓慢地走过去。这时,铁蛋和树志也飞一样地窜了过去。看来好事儿开始了!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淘气地把眼神碰撞在一起,心领神会。
爷爷大喝一声,“不能碰!”铁蛋和树志望著爷爷的脸。爷爷弯腰,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捡起来刚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东西,原来是只麻雀。然后,爷爷掂量著,端详那只抓在他手中的死鸟,“这鸟还热乎呢,说明是刚断气。”爷爷继续分析,“这鸟毛光滑、顺溜,这鸟爪子粉里透红,说明不是饿死的;浑身上下没有血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也不是被枪打死的;这就怪了,好好的鸟,说掉就从天上掉下来了?”铁蛋的爷爷百思不解,一手拄著拐杖,一只手轻轻地握著那只鸟。抬头望著树,望著天,思考状地摇头。铁蛋想试探著要下爷爷手中的鸟,“爷爷,那家贼死就死了呗,快给我们吧,烧著吃了。”“不成,馋死也不能吃!”“为什么呀?”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这里有说道!”铁蛋的爷爷转身要往回走。忽然,树志高喊一声,“又掉下来一个!”铁蛋的爷爷又慢慢地回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用拐杖把树志伸出来的小手给拨拉一边儿去了。和刚才一样,爷爷仔细查看了这只鸟。这次,爷爷的脸色有些慌张和沉郁了,拿著两只鸟,一会儿望天,一会儿叹气,向院里走去。
铁蛋和树志,见爷爷进了屋,撒腿就跑,直奔树志家门前的菜园子。树志家与其有一户之隔,院子里没有树木,只有秋收后没有入仓的金黄的苞米棒子和成垛的秫秸秆。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树志的母亲说:“铁蛋他爷爷说了,今年灾大,这还没开春儿呢,就有迹象了,昨天,那鸟好好地在树上落著,唧唧喳喳地叫呢,眨眼功夫就掉下来,死了。说不定今年要流行什么大灾祸。”树志的父亲,一边嚼著饼子,一边说:“我一会儿吃完饭,得过那院儿去看看。”树志一听,好像事儿闹大了,放下筷子,先来到铁蛋家,以约铁蛋出去玩儿为由,两个人在院子里,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磋商。铁蛋说:“我真想偷了那两只死鸟,烧了它,咱们吃,可我没敢呀,爷爷时不时地对著那鸟研究。”
“都说扁毛霜这药厉害,也不算厉害呀,鸟在我家园子里吃完,当场药不死,还能飞到你家那院树上去。我仔细查看了,我家园子里一个死的都没有。”树志说。
“今天肯定还得有鸟掉下来。不能都让我爷爷捡了去。”铁蛋坚决地说。
“把他的拐棍藏起来,不让他出屋。”树志说。
“那他要解手,怎么办?”铁蛋说。
“对呀,这招儿不行。”树志说,“把板凳藏起来吧。”
“那他还是照样满院子里溜达。”
两个孩子发愁了。把零用钱凑起来,买了毒鸟的扁毛霜,眼看著就能吃到鸟肉了,却乾著急,捡不到手。这事儿,万一东窗事发,都免不了挨一顿打。
大人们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村里小卖部的老醋都被疯抢卖光了,说是都被各家买回去,烧开了锅倒进去,熏屋子,驱邪、杀菌。大红纸,香,黄烧纸,老酒都卖得比往年快,比往年多。
最后,捡到铁蛋和树志手里的麻雀还是寥寥无几,两个人偷偷地拿著,躲在村外的土坑里,捡些柴禾烧著吃了,丝毫没有解馋。铁蛋的爷爷则陆续收集去了很多死麻雀。最后,他让村里的几个小夥子,在杨树下挖了个大坑,把一洋布口袋的死鸟,统统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