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十九
○ 张 石
“哎呀,孩子,慢点儿呀,撞疼没?”学飞妈关切地说。
“哎呀,大妈,您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了。”靳林像萝卜缨子掉进了水缸,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大妈有事来求你了呀!”
“大妈您坐下慢慢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秀兰这孩子,不是当兵上朝鲜吗,听说你也去呀?”
“是呀是呀!大妈,我也去呀!听说我和秀兰还分到了一个班呢!”
“你是男孩子家,她是女孩子,你们在一起,大妈求你照应一下秀兰,有危险的工作,你替她多担持点儿。”
“大妈你放心,我和秀兰生死在一起,我一定照顾她。不过……我也想求大妈点儿事……”靳林斜著眼睛看了看学飞,欲言又止。“孩子,有啥事你就尽管说,只要大妈能做到的。”
靳林突然“噗口通 ”一下,又给学飞妈跪下了,“大妈,你得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哎呀呀,孩子,你咋说跪就跪呢?这可不行呀,你没听人说吗?男儿膝下有黄金呀,不能说跪就跪呀!你有话慢慢地说嘛。”
“大妈,我和张秀兰同学平时情投意合,这次又一同去朝鲜,虽说生死难卜,但是我们但愿生不同时死同穴,我想在去朝鲜之前在您老身边定下终身大事。”
学飞妈被靳林说的话吓了一跳,她想:现在的这些孩子们咋这么不知害臊呢?这嫁娶的大事哪有这么个说法的?
“大妈,答应我吧,我到朝鲜后一定好好照顾秀兰,我死了也不会让秀兰去死,来了枪子炮弹,我用身子给她挡。”
学飞在旁边听著靳林的胡言乱语,气得他把牙帮骨咬得“咯蹦咯蹦”乱响,真想一拳打在靳林凸凹不平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学飞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攥得紧紧的拳头也有气无力松开了。
“孩子,你对秀兰这份心意大妈领了,你要是在朝鲜对秀兰好,照顾她,大妈一家都不会忘了你的。可这婚姻大事,现在也不像旧社会了,要什么由来的?”
“婚姻自由。”学飞在一旁说。
“对了,婚姻自由。”学飞妈说。“秀兰她自己要是不同意,别人也没有办法。”
“那她要是同意呢?”
“这个……”学飞妈语塞,看了学飞一眼不知说什么好。
“你到朝鲜是去打仗还是去搞对象去了?志愿军要都像你这样还能打败美国鬼子吗?”学飞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对著靳林愤愤地说。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你也先起来,总这么跪著让人家看到多不好意思?你和秀兰的事等从朝鲜回来再说吧,你要对她好,她也会报答你的。”
到了5月,碧子他们这批新兵出发了,学飞和学飞妈送碧子到火车站,部队首先从长春乘火车去丹东,然后从丹东入朝。学飞妈和学飞送碧子到火车站,碧子拉著学飞和学飞妈的手,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学飞妈也哭了。学飞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怕人家笑话,没有哭出来。他为碧子擦著泪水,轻声对碧子说:“妹呀,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妈的。哥等著你,一直等著你回来。”
一声凄厉的汽笛在低矮昏暗的云层中鸣叫著,火车开动了,碧子透过迷离的泪眼对学飞妈和学飞说:“妈,你要多保重啊!哥,你可等著我呀,一定等我回来……”
一股浓烟像一条模糊灰暗的怪龙,缠绕著墨绿色的火车车厢,火车在隆隆的车轮声中驶出了长春站。 (未完待续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