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坐在柏市的文化会馆里，观看幼儿少年的钢琴发表演出，想不到小儿子的两首短曲，流畅而有力，博得了热烈掌声——这可出乎期望之外。

据考证，我们的直系祖宗中没有能吹拉弹唱的，看来真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搞文艺也未必非要祖传的音乐细胞。儿子4岁半的时候，妻子坚持让他上周末半小时钢琴班，说是这孩子手大指长该有此爱好，大概也是望子成龙心切。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天下父母的普遍期望，不过这是虚渺的远大期望，日常则是些实在的近小期望，有的时候期望小得可怜，回来起来6年来不知有过多少。

这孩子的预产期是2000年12月23日，可到24日还没有出世的意思。我天天陪妻子长征式地散步，期望能按期顺产，可人家还是懒得出来，遂与医生商量决定28日以催产素催生。那天兴奋忐忑地在产房外守候，当时对孩子的期待就是不要畸形，不要被误调包。下午3时许，护士小姐跑来告诉我，顺产了一个大手大脚体重3772克的小子。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快步进入新生儿室的走廊，隔著玻璃窗，一眼就认出了满身透红的儿子，醒悟原来“赤子”的本意就是新生儿。妻子后来说我当时像范进中举，可不吗？人们常说，金榜题名与洞房花烛是人生至幸，产房得子又何尝不是呢？兴奋了几天后，儿子出现黄疸，深知新生儿黄疸属生理现象，因为生后肺能吸氧了，大量红细胞被裁员，血中胆红素自然激增，但仍然期望不要摊上偶发的脑损伤。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几天后顺利出院回家。

奶瓶、奶粉、尿布等已备好，接著就是天天重复喂奶换尿布之类。食欲是天生的，无需习得，大人唯恐其不够，孩子多喝一口也高兴，但高兴往往来得太早。当你刚开始入梦乡之时，儿子哇地一声，吐得身上和被子上全都是过胃的奶。原来婴儿胃比较直，喝奶时积点空气也吐，咳嗽也吐，有时一晚上折腾几回，搞得没有被子可用，也搞得你精疲力尽。好长时间对孩子的期望就是不要在深夜里回奶。

两个半月后，儿子第一声笑乐坏了我们。这个时候根本坐不稳，于是强摆姿势，在他倒下之前拍了一张坐著的浮夸照片，著实让人欣慰。4个月后真能坐了，却期待他能爬。终于在他爬得娴熟的周岁后不久，送进了幼儿园，期待轻松一下。

开始送幼儿园的时候，把他固定在车上的幼儿安全椅上，也许人之初重自由，他拼命抵抗。百般无奈，我们只好一人开车，一人抱著，两个人一起送他□□比以前还累人，这怎么能长久？看到别人家的大小孩，主动往车上爬，真羡慕不已，期望儿子也能这样该有多好。不知不觉中，儿子习惯了坐车，也终于能自己往车里钻。

送幼儿园省心不少，可闹心的事跟著就来。中国人爱捂孩子，而日本幼儿园却是“七分饱三分寒”，格外易感冒，三日两头发烧，吃药后好像病得更勤，幼儿园动不动就打告急电话，这段时间对儿子的期望只要健康就行。后来改用中药，感冒发烧的情况明显少了，但咳嗽又起。两岁后会蹬被子，经常把被子蹬在一旁或乾脆睡在被子之上，能不咳嗽吗？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曾让他穿著大羽绒服睡，也许不舒服，一夜不宁只好作罢，便探索出厚衣入睡，至今仍期望他能摆正与被子的关系。

一天之际在于晨，可迟迟醒来的儿子，早晨第一句话总是“我不想去幼儿园”，无可奈何。试想现在不愿去幼儿园，将来不愿上学，还有什么将来的将来？必须从严!每天连哄带拽送著，花开花落，寒暑往来。没有想到，熬到了毕业班，有一天休息日他竟然破天荒地说“我想去幼儿园”，开始以为听错了，果然此后天天高兴而去，欢乐而归，有时傍晚去接时，他还叫我们等他一下，等他把画画完，或再与小朋友玩一会，真是不可思议。今春就要上小学了，还会有无尽的烦恼，更有无限的期望。

孩子就在这些零碎细小的期望中成长，大人不断储蓄著期望，期望零存整取，取出的是龙或凤，所谓成龙成凤，就是期望有点出息，孩子毕竟是家国的寄托与未来，大人为了这期望往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想起孟子的名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觉得应当补上一句“幼吾幼及吾之老”，又怎能不感激父母对我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