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  轩

人的一生也许就是这么一场美丽的追寻，为了一次重逢，为一个约定。

邂逅动画片《千年女优》是在今年的东京电影节上，一开始我并没有多大期待感，因为它仅仅是一部动画片。在我固执的偏见中，电影就是要用人来演，用画便没有演出，就比传统上的电影降低了一级。但我静静地看完这部获得文部省最佳艺术奖的动画片后，我真正地被惊艳、被震撼了。剧场长时间轰轰烈烈的掌声都在为这部动画片叫好。

《千年女优》是日本著名漫画导演今敏于2002年完成的作品，它讲述了一名日本女演员的初恋和从影过程——风靡一时的女明星藤原千代子在当红之际突然息影，三十年后，一位影视小公司的社长，同时也是她的忠实影迷终于在一所山庄里找到了隐居的她，并赠送了千代子一把钥匙作为礼物。这把钥匙是千代子当年不慎遗落，并寻找了很久的钥匙，握在手里，开启了千代子的记忆之门，让千代子又一次想起那段漫长艰辛的爱情故事。千代子将这把钥匙的故事从头到尾地讲述给社长听——这把钥匙是千代子的初恋情人遗落下来的，“他”是人权分子，在一场追捕中，千代子无意中救了他。为了寻找这位连五官都没有看清的男人，千代子走上了从影的道路，她希望可以通过电影让“他”来找她，但这场寻找是如此的漫长，一直到千代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千代子依然紧握著那把古旧的钥匙……

片子运用了大量蒙太奇的手法将女明星千代子的千年追寻做了很特殊的交代。千代子从满洲的少女演到京都艺伎，从日本战国时代的公主演到未来世界的宇宙航空小姐……作为二战期间的影视巨星，千代子演遍了日本历史上的人物，自战国时代、幕府时代、大正时代、昭和时期，所有大时代的故事里都有她的身影；同时她的角色也涵盖了日本电影历史上所有的影片类型，科幻影片、历史传记、时代剧、鬼怪片、二战期间的平民故事……这些电影片断和她真实的人生互相交织、拼揍、展现千年历史时空的转换变迁。这是一场梦幻的旅程，似梦似真的意境好像预示著女主角的悲剧，而又从另一个侧面意喻了几千年来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的追寻——对梦想执迷不悟的追赶。

影片所有插述都是混乱的，看似无意，却极形象地表现了一个高龄老人叙述回忆的零乱无章，同时又准确地把人物内心挖掘淋漓：老鸨抽了妓女一个耳光，告诉她男人一定不会再来找她，但妓女还是逃离了妓院寻找被追踪的男人；母亲无数次劝解女儿相亲嫁人，因为她等待的男人毫无消息，不知死活，但女儿流著泪说：“我相信他还活著。”；东京大空袭击碎了她所有的依靠，但还是在墙面上看到了从前自己的影子……一个个戏中的角色暗示著一重高墙耸立的困难，一场场戏中的哭泣也展示著千代子的坚持，一个日本女人对爱的傻傻的坚持。那跨越了千年的时空交错，那毫无规律的地点转移，总无时不刻地表现著千代子寻找恋人的执著，她要把那把钥匙还给他，因为他要用它去开启一个很重要的箱子，箱子里有著他的梦想。

坚持是因为希望。在旧神社的藏身之处，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初恋男人这样说：“他最爱看满月前的月亮，因为残缺著，因为知道明天就可以圆满，于是心就有了希望。”希望是千代子藉以生存的力量，希望也带给千代子莫大的勇气。最后，当老年的千代子在叙说自己的一生后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急救，影视公司的社长这才对自己手下的摄影机道出了真情——其实，那个人权分子已经被追赶他的警察枪杀了，千代子一生都在追寻著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他为了隐瞒这个残酷的真相很是辛苦。千代子在临终时，握著那把钥匙，说：“这次我又要开始踏上寻找他的路了。我知道，他在那里。”社长恍然明白，千代子其实早就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去世了，于是不解萦绕在他的心头，他问千代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拗地寻找他呢？”老人没有回答完社长的话，但她主演的角色——那个女宇宙飞行员的台词讲出了真相：“因为我喜欢那个执著追寻的我。”

没有千年的追寻，就没有了对爱的希望，没有千年的追寻，也没有真实的千代子。人生正是在这样无数次的波折和追寻中体现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