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人有恋故土的习性，对呆过的地方总有一份特殊情感。这次回武汉，安徽怀宁县的领导和朋友特来江城相迎，欣然同往——当年两天的行程，如今驱车3小时就脚踏故地了。怀宁是陈独秀的故里，也是我工作的首站，不过眼前的光景分明旧迹难寻。
　　怀宁新县城，天高路宽，中高楼群林立，布局雅致，地面整洁，街市热闹而井然。两条主路，分别以共产党创始人陈独秀和“两弹元勋”邓稼先命名。耸立在广场的陈独秀雕像，既像点燃“五四”新文化启蒙的火炬，又像在激励今日怀宁的发展。两条高速穿越辖区，县城还新建了京九线的火车站。有了这些，中部沉睡之地就拉近了与世界的距离。
　　怀宁城区原叫高河镇。我在1979年上大学时首经此地，以后乘长途汽车往返于合肥和望江之间，都在此处小息方便；1984年夏天最后路过这里，斑驳的街面和几个卖小吃的摊位永远留在我脑海里成影定格。弹指间，20多年过去了。发展是硬道理，使怀宁变成了投资兴业的热土。这也许是独秀先生所希望而没有预见的。置身独秀广场，禁不住寻思这位留日先辈的足迹。
　　陈独秀（1879—1942）原名乾生，字仲甫，号实庵，1914年取笔名独秀。与陈独秀相关的“五四”运动和中国共产党诞生，无疑是深刻影响近代中国的两件大事。尽管毛泽东晚年给陈独秀误戴了叛徒的帽子，但他曾对斯诺坦言年轻时是陈的铁杆“粉丝”。1919年陈独秀首次被捕时，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先后撰文称陈为“思想界的明星”，高呼“我祝陈君万岁！我祝陈君至坚至高的精神万岁！”。七大时，毛曾讲“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并撰文“一代宗师，仲甫先生；科学民主，二旗高擎；南陈北李，建党丰功；晚年颓唐，浩叹由衷”。的确，这位开创现代中国新纪元的人物，英雄一世，坎坷一生。
　　独秀本是怀宁一山，朋友都说了解陈独秀得看独秀山，于是移车离城，一睹风采。独秀山看上去苍翠挺拔，实际并不太高，气势不能与桂林的独秀峰相提，景色更不能与省内的黄山并论。然而平地一山，独特而秀丽，俊秀而孤独，颇引人入胜，只因孤独而显得龙脉不全。正如《怀宁县志》所载：“潜岳绵亘，落平冈百里，顿起此峰，形势突兀。”陈独秀一生正如此山，成也独秀，败也独秀，一生大起大落。1927年蒋介石清党，大革命失败，执行共产国际指示的陈独秀成了其替罪羊，被共产党开除，时任中共中央委员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也被蒋杀害。1932年，陈独秀被国民党囚禁南京，与托派组织也断绝关系。晚年陈独秀隐居在重庆江津乡下，成为中国现代史上最孤独的巨人，1942年5月27日夜因食物中毒而逝世。暮年的境况正如他自己所言：“除却文章无嗜好，世无朋友更凄凉。诗人枉向汨罗去，不及刘伶老醉乡。”
　　陈独秀，五渡日本，五任总书记，五月去世，四次被捕，四个儿子（延年、乔年、松年、鹤年），这位“五四”运动的总司令似乎与“五”和“四”天生有缘。他不是成功的政治家，却无妨成为伟大的思想家、批评家和文学家。独秀颇有陶渊明风骨，性格耿直，备受尊敬。1932年被捕时，以宋庆龄为首的的各界名人奋起营救，世界三大哲学家等国际知名人士也积极呼吁。爱因斯坦致电蒋介石称“陈独秀是东方的文曲星，不是囚徒”。人活到这份上，其实也值了。
　　山外景物月新，山上风光依旧。一阵山风吹过，迷雾渐散，吹出了几句闲话，权作怀宁感言：
　　百里平冈独秀孤，仲甫英魂可寻无？
　　五魁四囚倡德赛，南下北上奋疾呼。
　　雨花窗冷江津雾，傲骨通心鬼神哭。
　　求全责备非君子，荣辱不惊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