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骏
　　说点公事，看看日本人办事是如何死板的。
　　第一件事。最近，公司准备在产品上增加一个小小的标签，这件事情照我的办事效率来算，一天就能搞定。可是，到目前为止，我所在的情报系统课讨论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没有定论。产品本来是有标签的，只是现在要换一种信息更加全面的标签而已。
　　先是讨论必要性，因为有些客户需要比较详尽的产品记录，客户第一，必要性就不用讨论了吧。可是日本人不干，要讨论要申请要画圈要盖章。然后是标签上印刷的项目，为了确定印刷内容，对全公司营业员搞了两次问卷调查，用户名要吗，产品名要吗，颜色要吗，字体要大一点吗，条形码要吗，据说为了尽量节约制造成本，而如此反覆讨论无聊的问题，不是已经增加成本了嘛。再是选择打印机和纸张，既要便宜又要耐用，纸张既要防水防热又可用圆珠笔记号笔，这又牵涉到成本，部门里几个同事，联络一家家印刷机制造厂家洽谈。然后是打印测试，最后是现场操作员粘贴试验，操作时间测算，看看是否会影响现在的工作流程。这一切过程还要全部录像，像足球比赛后教练复盘一样，慢镜头播放。开始我根本没有参与这个项目，后来说关键的打印程序是要我来编码的，就叫我出席了几次研讨会。我觉得有点烦，你们最后什么时候搞定了，我来开发就是。
　　通常，日本人开会效率极低，越是大的公司效率越低，这既是听人说的也是经我的亲历证实的。反正，我抱定宗旨不发言，开会的时候，要么闭目养神，要么考虑下一篇三千院随笔写什么。友人问我，老听你说开会，你开会一直不发言吗？是啊，我发言了不是更浪费时间吗。不过，我的忍耐功夫还不到家，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说，当然不是希望力挽狂澜，只是一吐为快而已。为了这个破标签，三四个人花了一两个月，这就不计入成本？那帮家伙是下雨天打老婆，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就在标签的持久战没完没了的时候，又来了一件更无聊的事情。
　　公司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头儿提出要有灾难防范意识，如果关东大地震了计算机机房怎么办？其实，公司里的服务器们硬件软件都上了保险，数据都有备份，而且为了防止意外，已经每周一次把数据传到遥远的名古屋营业所保存。头儿还嫌不够保险，大地震了，保修公司的备件供应不上怎么办，于是，决定增添一台备用服务器，把公司里所有的软件和数据全部保存后雪藏名古屋以防关东大地震。为了买这台服务器又是要报价，又是申请经费，又是安装设定，等等等等，搞得差不多精疲力竭的时候，还要开会讨论，遇到关东大地震了，计算机机房是不是能够及时恢复正常工作？还漏算了什么？我的上司还像真的一样，这下彻底安全了，嘴里唠唠叨叨著，如果大地震破坏了机房，名古屋的员工马上可以把机器运来，如此这般万无一失。我听后冷笑一声，拎起一盆冷水浇过去：工场塌了怎么办，流水线毁了，电缆线断了，凭你这台万能的服务器又有什么用。还有，呵呵，到时候新干线也瘫了，飞机也停了，高速公路都堵了，甚至于网络线路电话干线都接不上。怎么办？怎么办？我装得十分认真，一脸疑惑。大家面面相觑，陈桑好大胆，居然敢给上司泼冷水。
　　不过呢，话说回来，大概正因为日本人如此死板，如此认真，如此顽固，如此准备，才能天灾人祸降临的时候把损失减至最低的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