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石

日本有许多郁郁葱葱的松原形成的景胜地，三大松原非常有名。九州佐贺县唐津市唐津湾的“虹之松原”，由100万棵的松树形成长5公里、阔1公里的松原，在唐津湾弧状延伸，这里古木参天，绿树松海，是17世纪初唐津藩初代藩主寺泽广高作为新田开发的一环，在此种植的防风林、防砂林，藩主禁止对松树进行砍伐，也严禁作为燃料采集落叶，藩主改易和移封后，历代藩主也都继承寺泽广高的护林传统，禁伐广植，使松原日益壮观，现在被国家指定为特别名胜。

静冈县清水港到骏河湾之间的三保半岛东岸，有三保松原，那是《万叶集》里家喻户晓的景胜地，在这里可以仰望灵峰富士，郁郁松林与白波碧海编织成多彩的风景画。传说天女在这里把霓裳羽衣挂在树枝上沐浴，却被渔民拿走了羽衣，使她无法回天上，为了取回羽衣她只好为渔民披露一段天歌月舞。如今这里的“羽衣之松”是一棵树龄650年的黑松，枝繁叶茂，古雅苍劲。研究日本能乐的法国女舞蹈家艾丽努听说这个故事后，创作了名为《羽衣》的舞蹈，她一直希望来日本访问三保松原，但在35岁时香消玉殒，后来她丈夫带著她的戏装羽衣和她的秀发来到日本，如今在三保松原有“艾丽努之碑”，碑的下面供纳著她的秀发和“羽衣”。

福井县敦贺市的“气比松原”、与“虹之松原”、“三保松原”并称，是国家级的赏景胜地。这里在40万平方米的海湾铺陈著17000棵松树，平均树龄超过200年，蔚蓝的海洋与白沙、青松交织大自然美丽无比的杰作，冬日更是古干飞雪，碧树银花。

松原是日本的重要的景胜地，深为日本人喜爱。而中国林莽重重，似乎并不缺少松林、松原，但是中国似乎没有像日本这样，让松原变成国家指定的特别名胜等。中国人从文化上讲，似乎并不喜欢松树群集的松原，中国人更喜欢“孤松”、“一棵松”，喜欢“孤松傲雪”、“乔松孤立”，晋人陶渊明《归去来辞》中诗云：“策扶老以流憩，时娇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人，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宋陈襄诗云：“把洒春亭览众芳，水精帘箔逗山光。孤松冷落千年操，野槿纷华一日香。绿圃烟深迷蛱蝶，曲池波暖睡鸳鸯。文园莫惜霜鸟裘费，买取宜城作醉乡。”《旧唐书．令狐楚牛僧孺萧俯万李石传赞》中云：“乔松孤立，萝茑夤缘。”

明程嘉燧则有《孤松高士图》，画面上人物和高松居中，坡石压角，杂树挺直而生，成为虬曲巨松的衬托，孤松高士，出群脱凡之风骨脱颖而出，相映成辉。

孤松是中国文人壮士“卓而不群”，“凌风傲雪”的象徵，松一成“原”，一成“林”，似乎就没有太大的意思了，甚至还有点“萝茑夤缘”的味道了，就是在严寒中一群松之“乌合之众”去“傲雪”，也有“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的“混世”之嫌，谈不上“傲骨”了。

在日本，孤松似乎没有像它在中国那样形成一种“孤松傲雪”之类的文化符号，在日本文学中，松树是秋天的季语，因此它很难到文学作品中去“傲雪”，相反日本人觉得它们只有“群生”时才有力量。我看过日本电视里介绍“虹之松原”的电视片，解说词中说：看著在那弯弯曲曲，在漫长的岁月中生存的松树，感到了它们顺应大自然的力量。你看，这不是“孤松冷落千年操”式的与严酷的大自然对立的姿态，而是与群的共生及与大自然的共生。

最近日本《朝日新闻》报道说：中国女漫画家丁冰在今年1月应角川集团holdings的邀请来到日本研修。而她遇到的难题是：与中国集中描写主人公的漫画风格不同，日本漫画将所有登场人物全部进行细致描写。角川书店的编辑吉田纱织说，“虽然她在中国很有名，但是在日本还是新人”，不仅故事情节，对于所有的登场人物、背景的描绘方法，她都对丁冰进行细心指导。丁冰说，“感觉此前只爱一个人，现在必须同时爱10个人。”

这条报道，也使我联想到中日“松”的文化不同的原因，也就是“个体文化”和“群体文化”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