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骏

总会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观点来考验我的智商。

网上又有人议论中国人配不配民主的问题。其实，中国人不配民主的说法老早就有，甚至我现在也偶尔会冒出类似的想法。但是，几年前已经有人以问代答了：难道台湾人香港人不是中国人吗？当然，喜欢狡辩的爱国马甲又要跑出来说了：你看台湾很乱啊，他们的前总统也关进去了。实际上这不正是民主社会的特徵之一？老百姓有权选择一个他们以为可以信任的人出来当他们的头领，司法机构也能把任何一个以权谋私的家夥送进班房。如果我现在还说中国人不配民主，只是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怎么争？我们的局长说二十年前已经争过了，争不过。那么就算不配吧。

还有一种深入人心的说法，叫做稳定压倒一切，换成时髦的说法叫不折腾。领导说言论自由会引起老百姓思想混乱，因此是必须坚决禁止的东西。还说民主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你看韩国台湾不是先发展经济再开放政治的？没头没脑的听了是是是。可是，喜欢动脑子的心里很明白，民主是争取来的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说韩国台湾，不也有流血坐牢的光州事件美丽岛事件来推动民主的进程？也正是由于动乱精英施明德金大中等人把牢底坐穿，催生了韩国台湾漂亮的民主之花。言论自由是无条件的，自由说话是人类生存的起始状态，也是人类发展的终极需求。这些都应成为我们的基本常识。

唯恐天下不乱之心，人皆有之。乱是一种充满生机的状态，某种意义上讲，人类就是在动乱中进化的。从无序达到有序的关键，是要法治而不是人治。近代中国社会一百多年来的政治生态之所以原地踏步，并不仅是太乱了而是乱了不知如何收拾。譬如，常有国内友人问，究竟如何看待日本的侵略本性。我始终以为，与个人具有自私贪恋的自然属性一样，国家的侵略扩张也是一种本性，只有靠法规来制约。如果没有法律的制约，每个人都可能是罪犯。假如抢银行可以不坐牢，我肯定会天天去抢的。正因有了约束，个人的劣根性能够得到有效的抑制。国家也是如此，日本宪法的第九条，就相当彻底地控制了日本国家的侵略本性，把战争再发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国家的国民所不能理解的。

有一句名言，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这句话非常具有远见。可是说这话的只知道把天下搞乱把老百姓的思想搞僵而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到达大治。帝王将相弄权术的阴影使他没有魄力跨出民主政治这一步，可惜了英名半世。如果老毛当年毅然西化改制的话，他绝对还是中国的老大，并且历史声名将千古远扬。俱往矣，今日的博士领袖们为何还是如此短视这样保守？你没有机会当华盛顿了，你起码有可能做个戈尔巴乔夫吧？开放言禁报禁是顺应历史潮流之必然，让人说话并不可怕，需要的只是大家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当大多数的中国人开始习惯对政府指手画脚地质疑并且大声不不不的时候，这不算折腾，也不是大乱，而是大治的先声。

可似是而非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救药，也包括我。上周和日本友人聊天，说到中国现状。他问我，你说民主制度好还是独裁专制好？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民主制度好。皇上也一直这么说的！他又问，你们中国是民主制度吗？嘿嘿，三权鼎立的没有，司法独立的没有，言论自由的没有，新闻自由的没有，多党制的没有。不是的，我的回答已经底气不足了。他进一步追问，那么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个制度呢？我有点哑然，他的好像逻辑无懈可击。这时，我居然随口搬出老师教的电视台放的五毛们经常使用的套路：啊呀，你不知道中国的国情，人口多底子薄，稳定压倒一切，面包已经有了，自由也会有的，慢慢来不要著急。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路货多（日语“原来如此”的谐音）。但是，我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分明在骂我：你这个SB奴才——中国，那路货色太多了，活该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