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 轩
很久没有见的朋友。在绫濑的车站遇到,眼睛红红的,刚才还一脸愁容,看到我就笑著迎了上来:“喂!你去哪儿啦?好牵挂你!”我们在街边聊了一会儿,依然不尽兴,找了路边的咖啡屋继续再聊。她告诉我:“佳佳死了!”佳佳是她的狗,7岁,有一张很遭人喜欢的笑脸和傻乎乎的大眼睛。
和朋友是在练瑜伽时认识的。我们在瑜伽班里都属于小字辈,但身子都硬得吓人。60岁的老太太都可以把双腿摆出180度,身体平趴于地面,我们却龇牙裂嘴的,两腿最多45度。她笑著说:“你看,我可以摆出一个直角。”她爱笑,练瑜伽时也笑个不停,闹得瑜伽教练说:“你安静一下,现在我可是上班时间。”结果,全场都哄堂大笑,“瑜伽呼吸”瞬间乱了章法。瑜伽教室里的老太太都喜欢她,管她叫“小山君”、“小山君”。
小山是做哑语翻译的,总带著残废人去医院,为盲哑人“指手画脚”。因为爱笑,那些受她照顾的病人们都十分喜欢她,总是指名让她陪著。于是,她工作经常会很忙。她一忙,瑜伽教室就会寂寞起来,几个老太太就会叹著气说:“那孩子怎么不来了?她不来,还真是寂寞呀!”老太太们说:“这种工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的,为残废人服务的工作,心底必须要有温情。必须是像小山君一样的孩子。”也的确,小山虽然总是没心没肺地笑,但她总忘不了替老人家铺瑜伽板,在淋浴室里为老人搓背,上中午课时也不会忘在包里放几粒糖,或几块饼乾,看到有人饿得发慌时就及时递上……
小山结婚十年没有孩子,养了两条狗。一条叫“玛丽”,14岁;一条叫“佳佳”,7岁。都是哈巴狗,长长的毛,一脸傻乎乎的笑,直怔怔、呆乎乎的眼神,看到人就会一脸“我喜欢你!喜欢死你”的表情,就算你一个劲地逃:“行了,行了!”她们都不会放过你,还是一个劲地把你的手和脸舔个透湿。有几次在东绫濑公园,看到她遛狗。“玛丽”轻轻地走过来,嗅嗅我的鞋尖,抱起她,她也不叫,很温顺地躺在你怀里;“佳佳”人来疯似地又叫又跳,圈著人的脚跟直转圈。小山遗憾地说:“玛丽老了,身体不好。”但很快又笑著说:“你看它又笑了,我一说她老,她就冲著我笑。”两只狗好像染上她的毛病,都喜欢笑。但令人意外是“佳佳”死了。得了心脏病,被救去了医院。小山说:“佳佳在病院里吊著针,一动不动地看著我,连叫的力气也没有,看到我流眼泪,居然笑了……她死了,我抱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一直在笑,那张傻乎乎的笑脸。”说著,她的眼睛又红了,“我晓得她是喜欢我笑著送她走。”
其实都是注定要分别的,笑著总比哭著要好。不管是人与狗,还是人与人。我很喜欢日剧中常见的情人分手的镜头——笑著说:“好了,我们现在一齐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三”彼此都不回头,就算回头了,看著对方走远也是挥手的笑脸。笑著并不证明心里再也没有牵挂,但笑脸永远是对方心里永远一片不会腐蚀的鲜花瓣,带著幽幽的暗香。
小山说:“你也应该多笑笑!”她红著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