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杨文凯
面对2008年的全球危机和重大考验之年，中国政府迅速推出以4万亿人民币为代表的大型财政政策，经济活动主流由“双防”转换为“双保”，力争在全球经济增长全线飘红的2009年扮演一枝独秀的角色，力保GDP增长达到8%。中国经济增长保八是否可能？以“雷曼冲击”为象徵的百年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意味著什么？在日前举行的日中俱乐部演讲会中，日中协会常务理事、中央大学大学院战略经营研究科教授服部健治，对此进行了详尽的分析。他的观察和研究结论是：中国经济，保八有望。
服部健治首先以“三低”和“三高”现象，总结了2008年的中国经济。所谓“三低”：1.GDP增长率低：2008年第四季度GDP只增长6.8％，全年增长率为9%，自2003年以来首次回落到个位数增长；2.房地产价格低：中国房地产价格经历了2007年秋天的空前高涨后，在2008年12月首次陷入负增长；3.股市指数低：上海综合指数从2007年10月的6125点，下跌至2008年10月的1664点。
所谓“三高”：1.消费者物价指数CPI高：2008年2月上升8.7%，秋天以后虽然平均涨幅维持在5.9%，但食品价格却上升14.3%；2.人民币汇率高：自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上升2.1％以来，至2008年实际汇率已上升16～20％；3.劳动力成本高：中国在2008年实施最低工资法和劳动契约法后，劳动力成本高扬。
在2008年受到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中国很多产业从去年夏季开始失去了出口竞争力。中国经济的出口依存度高达37.1％，出口商品的20%输往美国，外资主导的低附加值出口商品是中国生产的主流。2008年11月开始，中国的出口和进口一起减少，2009年1月贸易总额同比减少29％。生产减少引发失业率上升，政府虽然计划把2009的失业率抑制在4.6%以内，但大学毕业生的未就职人数约250万人，民工返乡人口也有1000万～2000万人。
2009年3月下旬，服部健治对珠江三角洲地区进行了考察，访问地区包括深圳、广州、佛山、中山、珠海、厦门、香港等地，参观了5家大企业、4家中小企业，拜访了日本驻广州和香港总领事馆，同时与JETRO广州事务局、珠海对外经济合作局、香港日本商工全议所等机构进行了恳谈。服部健治从中获得的印象是：
虽然以港台为主的外资企业出现撤离广东的现象，但大多数日本企业仍然努力坚持，通过在库调整，乐观期待今年夏天迎来经济回复。究其原因：1.日本国内廉价商品大行其道，推动日系企业生产线运转；2.中国推出大型经济刺激政策效果彰显，尤其在汽车、家电、房地等行业引发需求；3.广东方面主张“腾笼换鸟”、欲改变加工贸易的做法出现放缓迹象，对加工贸易的禁止和限制清单获得调整；４.农民工返乡成潮，人数减少，但有利于人材培养的技术磨练。
服部健治分析中央政府的经济刺激政策指出：中国经济在2008年秋天以后进入迷局，促使中央的经济政策从出口导向转向内需为主。中国在扩大内需方面祭出种种新政策措施，包括4兆人民币（合57兆日元）的紧急财政出动，占GDP的17%，其中中央财政出资1.18兆，地方财政、企业、银行借贷等出资2.28亿，同时在4兆以外银行借贷款额度更扩大至5兆人民币以上。
中国已经实施的扩大消费的政策包括：“家电下乡”，带动家电普及和农村市场化；至2013年为止，对购买彩电、冰箱、手机、洗衣机等，实行13%现金还原制度；在农村增加超市网点建设；“汽车下乡”，对1300CC以下家用车、摩托车、 卡车的购入者提供10%的购入金补助。另外，至2008年12月底，中国的银行利率已经下调5次，银行的现金保有率也连续下调3回，现在银行的资金借贷利率为5.31%（下降2.16%），存款利息率为2.25％，自有资金保有率为15.5%。
在这一系列政策刺激下，2009年一季度的中国经济出现了回暖迹象。GDP增长率为6.1％， 固定资产投资增加28.8%，同比上升3.3%。虽然进出口与去年同期比仍然减少，但减少幅度在缩小。上海股市综合指数在今年2月已回复到去年9月的水平，特别是汽车销售，1月为73.5万台，同比下降14.3%；2月为82.7万台，同比上升24.7%；3月为111万台，同比上升5%——连续３月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
中国在2009年提出了追加型经济刺激政策，振兴计划涉及钢铁、汽车、纺织纤维、造船、设备制造、IT、轻工业、石油化工、房地产、金属等十大产业的调整。全国人大会议更为2009年的经济计划设定了14个核心数量：1.GDP增长保八；2.创造新增就业岗位900万人；3.失业率抑制在4.6%以下；4.CPI控制在4.1%以内；6.财政赤字维持在9500亿人民币；6.银行新规借贷总额为5兆人民币以上；7.全国所得税减税5000亿；8.中央投资总额为9080亿；9.用于解决雇用问题的支出为420亿；10.医疗改革投入8500亿，今后三年间中央总投入3318亿；11.解决三农问题投资7161亿；12.支持科技发展投入7161亿；13.社会保障支出2930亿；14.用于四川地震灾后复兴为1300亿。
通过以上一系列财政支出和政策支持，中国刺激经济增长措施将同时在投资和消费两大领域双管齐下。服部健治认为，中国经济增长“保八”是有可能的。他给出的理由包括：1.农村再开发带动城市化进程，以高速铁道、高速公路为主体的全国性道路网络建设带动公共投资需求，将在中国产生巨大的投资事业；2.随著经济发展，社会阶层分化，富裕层大幅增长，形成了巨大的社会购买力（据统计，中国国民储蓄总额约合300兆日元；拥有100万美元以上资产的家庭世代有41万5000；今年7月1日起，年收25万人民币以上的个人可获访日个人签证，这样的人数有3300万）；3.中国的外汇储蓄已高达1兆9537亿美元，政府财政比较宽松。服部健治指出，自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政府在半年时间内对应迅速，政策规模之大、涉及领域细致到位，都是前所未有的，这些都是中国经济增长成功保八的有力保证。
从中长期来看，以“雷曼冲击”为代表的本轮全球危机究竟会给中国带给什么机会，值得观察。服部认为，中国的“大国崛起”不可避免。首先，经历本次金融危机后，中国对国际金融影响力得到加强。中国持有24%的美国国债，价值高达7396亿美元，同时中国超过60%的外汇储备是美元资产，高达1.1兆美元。由此，中国对美元金融资产的购入或卖出动向，实质上影响到美国和世界金融市场的走向；其次，中国为了确保可持续的发展，正在世界范围内展开资源型投资。比如为非洲国家提供政府援助（ODA）以获得资源开发权利，与东盟国家缔结FTA，在南美开发铜矿，在澳大利亚获得铁矿，在大洋诸岛获得渔业资源等，特别与俄罗斯、蒙古、中亚诸国加强外交关系，以获得石油、木材、渔业资源。其三，中国在军事上也由“近海防卫”走向“远洋战略”，其建造核潜艇、筹建航空母舰、走向远洋的企图可能与美、日产生冲突；中国海军试图进入印度洋，也会同崛起中的印度形成对立。这些都值得关注。
服部健治最后表示，美国对中国和日本都非常重视，但他感受到美国对中国是战略重视，对日本是战术重视。美国在全球战略上必须与中国对话，在环境等实际问题上或许会借重日本。美国对中日两国的态度，从派驻大使的人选中可以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