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石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平川佑弘先生的新著《自助者天助之——中村正直和<西国立志编>》是一部站在比较文化的视点研究日本明治初期的思想家中村正直的译著《西国立志编》的杰出著作，但是作者从这本译著延伸开来，引出一条从英国思想家斯迈尔斯出发，延伸到日本、意大利、中国的文化“矿脉”，让我们在精微的实证研究中看到了历史书籍不曾记载的大历史。

　　中村正直（1832-1891年）是日本的武士、幕臣、启蒙思想家，明治六大教育家之一。名正直，号敬宇，父武兵卫为伊豆百姓，后入武士籍。中村1862年晋升为“御儒者”，与此同时他开始研究“洋学”。1866年赴英国留学，两年后归国，时值国内爆发明治维新。

　　1871年，他翻译了斯迈尔斯（Samnel Smiles，1812年-1904年）的《自助论》（《Self Help》，1859年），改名《西国立志编》出版。斯迈尔斯的《自助论》在西方深受欢迎，曾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出版，《自助论》其实是一部以个案出发讲述西方新教伦理精神与实践过程的著作。作者称，他写此书意在讲述与分析在西方历史中，在各行各业取得重要成就的人物的事迹及其思想，以激励人们的“勤勉精神”、“正直精神”、“天职精神”与“真实精神”。他把以上精神概括为“自助精神”。全书载有“自助者，天助之”、“产业领袖：发明家和制造商”、“伟大的制陶工”、“勤奋和毅力”等计13篇。

　　《自助者天助之□□中村正直和<西国立志编>》一书则细致地考察了中村正直的生平、《自助论》的翻译过程，甚至考察了译文的错误等，可以说是一部详尽研究中村正直的著作。但是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从这个微观视点出发，考察了《西国立志编》作为日本产业化过程中的国民教科书，在日本教育史、产业发展史、文学史等领域发挥的重大作用，让我们看到了由《西国立志编》演绎的复合、立体而独特的日本近代史的一个重要的侧面。在此基础上，作者还考察了《自助论》在意大利的深刻影响以及在东亚的中国、朝鲜走向近、现代国家过程中的意义，同时细致研究了中村正直翻译的穆勒的《自由论》(On Liberty)(中村正直的译名为《自由之理》)和严复的《自由论》译本(严复的译名为《群己权界论》)在日本和中国的完全不同的“发酵”过程。平川佑弘先生认为∶同一作品□□斯迈尔斯的《Self Help》等是一个发源地，但是通过不同国家的不同媒体(翻译、编译和事件报道等)的不同中介，所产生的影响发生了种种不同的变化，而将主题和变奏的关系在复数的国家中进行研究，进行不囿于日英两国的“三点测量”，比较文化史的立体视野就自然得到展开。斯迈尔斯就像化学中的石蕊试纸(litmus paper)，会在明治的日本、萨伏依王朝的意大利和清末的中国看到不同的反映与变化。

　　平川佑弘先生在这部著作中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那就是以小视点透视大历史。在学术研究中，往往会遇到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的矛盾，如选择课题过于宏观，可能会把握一些历史和学术富有规律性的大方向，但是容易沦为空洞无物，无的放矢，大而无当；选择的题目过于微观，容易陷入研究结果过于琐碎，对学术、历史、社会的关与度及社会贡献度过低，除极少数专家外无人问津。而选择能够透视出宏观而未被发现的新的历史和新的学术风景的微观课题，展开比较文化史的立体视野，就可以实现微观、细致入微的研究和宏观的“历史矿脉”的具有发现性的把握的完美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