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知）易 林

　　贵报发起的《中日关系华人大讨论》，每期我都读了。因为我既不是历史学家，也非国际关系研究者，只是看个热闹而已，直到在第四期上读到金文学的《历史问题可以忘记》的文章，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也不能不说几句话了，愿借贵报一角表达我的意见。
　　金先生在该文中说：“严密地说中国历史本身也是一个殖民历史，金、元、清都是外来民族侵略和统治的一个国家，而在那个统治下曾创造了强大的中华帝国，清朝就是一个例子。在中国历史上，清曾是一个最强盛、版图最大的强国，活生生的中国历史已证明，外来侵略也可使中国强盛，而日本支配有什么不可以？金、元、清的时候，汉人不也是心甘情愿做了臣民吗？”原来我对金先生能够在异国他乡著书立说和称为“作家”、“学者”，有著几分敬意，看了上面几句话，我这几分敬意却荡然无存了。对历史基本常识贫乏到如此程度，如何还能著书立说称“学者”？
　　中国历史是一部“殖民历史”吗？什么是“殖民”？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词汇，我不清楚，请金先生去查查词典或其它书告诉读者。按照上述引文的理解，金灭辽然后灭北宋，元灭金再灭南宋，清灭明，这就是“殖民”和“殖民历史”。那么往上至黄帝族灭炎帝族再灭蚩尤族，当然也是“殖民”和“殖民历史”了。至于中间那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把这样的历史叫做“殖民殖史”的话，那么请问世界上有哪一个国家不是“殖民历史”？远的不说，就拿金先生所居住的日本国来说，不是也存在过氏族割据的时代，也存在过一个政权推翻另一个政权，最后才形成日本列岛的统一过程吗？如果说日本历史是一部“殖民历史”，日本的学者和教授们会同意吗？
　　金先生把整个国家的形成历史解释成为“殖民历史”，无非是要“证明”：“外来侵略也可使中国强盛。”落脚在受“日本支配有什么不可以”。按照这个逻辑，当一个国家和民族受到“外来侵略”的时候，不应当去反抗，去斗争，而应当打著侵略者的旗帜去列队欢迎。在历史上，像岳飞、文天祥、史可法等这类人物，都是一些“傻冒”，甚至可以说是“罪人”，因为他们拼死拼活地去抵抗，是在阻止“中国强盛”，不有罪而何？相反如张邦昌、秦桧、吴三桂等才是真正“英雄”，因为他们在金先生之前就按照金先生的逻辑去做了，不是“英雄”又是什么呢？在抗日战争期间，无论共产党毛泽东这一厢也好，还是国民党蒋介石这一厢，也都是一些“傻冒”和“罪人”。因为他们都没有悟到整个中国历史是一部“殖民历史”，更不认为“外来侵略”能使中国强盛，所以才联合起来去抗日。这中间只有汪精卫在金先生之前“先知先觉”，才去投降欢迎“外来侵略”。至于溥仪，只能说是“傻冒”“英雄”各一半。一是他在当那个“满洲国”的“皇帝”时，心里很不自在，处处地方有人盯视著他，他想做什么事都不能如愿。另是他在东京审判会上居然出庭作证，不但不对“外来侵略”感恩戴德，还去揭露对方的罪行，比起我们的金先生来差远了。
　　金先生不但不知道什么是“殖民”，就连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也搞不清，否则他在讨论中日两国关系的时候，怎会说出“金、元、清的时候，汉人不也是心甘情愿做了臣民吗”这样的话呢？他的意思我明白，过去你们汉人曾经做过蒙古人和满人的臣民，这回再做一次日本人的臣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且不说他把“汉人”代替了“中国”，即中日关系仅只是“汉人”和日本国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把中国境内的蒙古族和满族都划到中国以外去了。金先生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是在“关于满洲的争论”这一小标题之内。说满洲就说满洲，怎么又扯到“汉人”身上，看来他把溥仪也看成了汉族人。怎么概念这么混乱，想怎么扯就怎么扯？看来金先生除了不知道今天的汉民族实际上已融会了许多民族的血液才形成的之外，也不了解今天的中国是怎么形成的，更不了解在今天的世界上，除了有单一民族的国家之外，更多的是多民族所组成的国家。既然连这些最基础的历史常识都没有搞清，又怎么能去奢谈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也许有人会说，金先生在这里是在有意玩弄偷换概念的游戏。依我看，他还没有达到这个诡辩术的水平。凭什么？只凭他“心甘情愿”这四个字，就知道他对历史太无知了。多的不说，就说那个“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有多少人死在清兵的铁蹄和刀箭之下？如果他们都“心甘情愿”做顺民的话，何至于遭此横祸？还有那个“剃发令”，又不知有多少人做了刀下鬼！难道他们不知道清政府有“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政策，而硬要拼命去宁留发而不留头？这可是“活生生的中国历史”啊！金先生标榜自己“我对中国就像鲁迅先生一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记得鲁迅先生写过一篇关于辫子的文章，不知金先生读过没有。他既谈到了清初的“剃发令”，也谈到了清亡后的剪辫子。鲁迅先生所抨击的“不争”，恰恰是那个时代中国人的奴性，这与金先生所主张的面对“外来侵略”，再“心甘情愿”地做一次“臣民”又何妨，正好背道而驰，这“一样”在哪里？
　　为解决中日关系中的历史问题，金先生除了再做一次“臣民”的“理论”之外，还就是要中国人“忘记”过去了的历史，说：“到了战后60年的21世纪，我认为实现中日友好的秘诀，就是双方忘记或放弃历史问题，不要死死抓住过去历史的尸体不放，这太愚蠢。”像这样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事件，你要人们忘记能忘记得了吗：希特勒早就死没了，再也没人说把犹太人抓起来关进集中营杀死，能让犹太人忘记得了吗？美国早也不往日本国土上扔原子弹了，你教日本人忘记掉，原子灾难纪念馆可以拆除了，这可能吗？再说你去要小泉首相不再参拜靖国神社，忘掉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有可能吗？我料金先生没有也不敢有这样的勇气去要犹太人、日本人、小泉首相把这场战争去忘记，那么骂不忘记的人“太愚蠢”只能是中国人了！
　　金先生把一场已是是非分明的世界大战比喻成两家邻居打架，这已不伦不类浅薄无知了，然而还能摆出一个居高临下教训人的姿态，说是“幼稚”云云。就拿这个极蹩脚的比喻来说吧，甲家的爷爷跑到乙家，把乙家的爷狠打了一顿，事后不认错，不赔礼，也不道歉。到了其孙子辈，还说我家爷爷根本就没打你家爷爷，即使打了，也没那么严重。乙家人不服气，就咕哝了起来。于是乙家一个小孙子站出来说：“打是打了，那也是为我们家好啊。你们不感谢人家倒也罢了，还老记著这碴儿，真幼稚。”试想乙家的其他成员，会怎么看待这个小孙子？不把他臭骂一顿才怪呢：“你这个孽障，吃里爬外，数典忘祖，是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