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海玲

早春的下午，我去六本木的新国立美术馆，见久别的朋友。说久别，其实是本就难得见，她住群马。这次是她和她父亲、妹妹的水墨画一并在中日水墨画展上展出，于是相约美术馆里见一面。

这是个川妹子，小我一岁，美丽爽朗，专职相夫教子，闲来作画，如今正在学日本画。一两年未见，依然风姿绰约，先给我两瓶她重庆的妈妈手做的豆瓣酱（以前我吃过，其美味是没有得卖的）。然后我们进去看她的作品《露吟香》，牡丹上露珠晶莹欲滴。一个美女画花，就够相映成景了，旁边还有她同样美丽的妹妹的作品《风韵》，其秀美又是另一番情致。一对画水墨画的姐妹，那样妩媚而优雅。

唉，亮色啊——我感慨艳羡并幸福地轻轻吁出一口气——有这样才情而美丽的女友令人欣慰，而看看那份心情的从容淡定，言谈的真诚亲切，我心里蹦出来一个英文词，Grace，那是我近来很少触摸到的，优雅。

近来，我听到的多是不景气的消息，它们与金融危机同步，包括失业、派遣停工、股票套牢、外汇损失。近来，我见到的多是为生活所累的人们，一头雾水，两眼匆忙，早出晚归，神色疲惫。近来，我收到的多是失意读者的来信——研修生被提前送回国、IT技术者刚从国内来却被解雇、中老年人担忧今后生活无保障、年轻人不敢结婚生宝宝。近来，打开电视也看不到什么令人快乐的新闻，麻生、中川那几张脸，说实话，我已经看厌了。哦，对了，只有宫泽理惠的怀孕结婚，算是叫人觉得美好的、让人开心的消息。

在生活渐渐变得忙碌的时刻，我意识到我曾经是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曾经有一位读者说喜欢我的文章，因为显得从容，不是今天中午吃一碗拉面明天吃一个定食的感觉。我想那是因为当时我还不懂生活，并且爱护我的人们善意地给我留了空间，让我尚能有颇多闲情逸致。这叫我心怀感激。

我不知道现实而匆忙的生活，是否可以留下一点优雅。

我的女儿有时候说我缺少从容优雅的精神，在她看来“没有馀裕”的成年人是可耻可悲的。看她悠闲的样子，我很想告诉她，在她那个年纪，我也是逛书店逛几个小时，从容地满脑子空想的。转而又想，不必说，等她大了，也会有一天懂得成人的生活有很多责任和压力——我最大的心愿，是但愿那个时候的日本，能让她一直幸福优雅地生活。

也愿我的美女画家朋友一直漂亮，愿给我来信的朋友们都在平安健康地生活——金融危机的日本，竟有点乱世的样子了，乱世里，平安健康生活就不容易。当然，最好，请生活留一点优雅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