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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谈日本的“种族优越感” / ◆ 林思云
日期: 04年12月1期

  现在不少人说起日本二战期间发动侵略战争的背景,往往认为日本发动战争的动机与纳粹德国一样,是出于某种“ 种族优越感”。不久前去世的美籍华裔女作家张纯如的《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中,就有代表这种看法的典型论述:“正像希特勒德国在5年后所做的一样,日本用高度发达的军事力量和种族优越感,着手建立其统治邻邦的权力。”
  德意志确实是一个在文化上对人类贡献很大的民族,来自德国的著名哲学家(康德、黑格尔等),科学家(莱布尼兹、普朗克、韦伯等),艺术家(贝多芬、歌德等),都具有享誉世界的名声。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德国人自然比较容易产生一种“民族优越感”,希特勒说日耳曼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也不是空穴来风。因此希特勒靠宣扬“ 民族优越感”团结德国人,并用“ 优秀民族”需要夺取被“ 劣等民族”占据的生存空间,作为发动战争的理论。
  相比之下,日本就没有这样的文化本钱。日本历史上长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不仅没有产生出世界级的科学文化大师,连文字都是借鉴中国的汉字,先天就有一种“ 文化劣势”。因此日本人不仅没有“ 种族优越感”,甚至在西洋人面前还有一些“ 文化自卑心理”。尽管日本侵略中国,但日本却无法像希特勒那样说中国是一个“ 劣等民族”,因为日本连文字都是从中国学来的,更不要说中国文化思想对日本的深刻影响。如果中国是劣等民族的话,那对于日本自己来说也等于是自我侮辱。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在发动战争的理论方面,显然不可能与德国一样。
  一个民族要征服其它民族,不仅需要军事的优势,更需要文化的优势,而文化的征服力量往往比军事力量要强大得多。过去中华帝国征服周边国家,最主要依靠的就是中国文化对周边国家的压倒性优势。即使满族等异民族入侵中国,由于他们缺少文化上的优势,最后他们反过来被中国文化征服了。近代西方列强征服世界,靠的不仅是船坚炮利,更靠的是西方文化的压倒性优势。
  由于日本人存在相当大的文化自卑心理,在这个背景下,要他们提出“ 征服世界”的豪迈设想,自然是不太现实的。日本不但征服不了世界,相反日本自己却被西方文化征服了。日本过去在文化上被中华文化征服过,近代又被西方文化所征服,要日本人摆脱这种文化劣等感心态,在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多年来在日本生活的体会,感到日本人内心是很崇洋的,日本社会也不存在所谓“种族优越感”的民族自豪感。
  日本缺少一个征服者需要的文化优势,这造成日本缺乏征服中国的自信心,事实上日本也没有提出过灭亡中国的计划。二战时日本军在它的占领地强迫当地人民学日语,也反映出日本没有文化上的自信。英国人并没有强迫我们学英语,我们自己却自觉自愿地学习这种外国语言,这背后的原因就是英语具有的强大文化优势。如果日本有英国那样的文化优势,其它国家的人早就自觉地学习日语了,根本无需强迫别人学日语。
  二战时日本政府宣布的发动战争的理由,并没有声称日本比其它民族更优越,更没有说战争的目的是消灭劣等民族来保证日本人的生存空间。日本政府只是说:日本发起一场抗击西洋列强的反侵略战争,把欧美势力赶出亚洲,建立一个“ 亚洲人的亚洲”或“ 大东亚共荣圈”。与纳粹德国的战争理论相比,日本的战争理论“大东亚共荣圈”,显然不含有明确的“种族优越感”的东西。
  把纳粹德国的“种族优越感”和“ 种族灭绝”战争理论推广到日本,认为日本的战争理论和纳粹德国一样,也试图搞种族灭绝,试图灭绝中国人,把“ 三光政策”和德国的“种族清洗”相提并论,这是对日本的历史文化很不了解而产生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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