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儿子终于做完功课，跟他老爸踢一场例行的“家庭杯”。我家中有硬地一块，旁边是饭桌，一边通厕所，一边通客厅。平常比赛只攻守厕所之门，其大小对小学一年级孩子比较合适。今天厕所有人在洗澡，换上客厅大门有两米之阔，在五码之远起脚，守它就大不容易。长话短说，这场没有观众的比赛以7：5结束，当老爸的赢球两枚，当即结账，弹耳朵皮左右各一，崩脆！
儿子去洗澡，我赶紧写文章。
　　一个男孩，在人生的什么时候喜欢上足球了呢？好像不必启发他教他，只消将一只球放在他眼前，一脚开给他，整个事情就发动了。足球对男孩有天然的亲和力，它像个活物，经得起折腾，持久保鲜。人一老，难免要想当年。我初上体育课的那会儿，最佳体育老师是发个足球就自己蒸发的那号先生。我们欢快地踢球，人多场地小，一球滚来，大家上去混抢，脚从别人的两脚之间插进去，只要碰到球皮就有欢乐，吵闹声一片。如果能大脚开出，管它是谁家的门呢！
　　我也曾守过比赛中的球门，那已是升入中学之后。守门并非美差，人人想当前锋（所以有个词叫“ 出风头”），我长得还算高，球艺不行，这种不中用的鸡肋只配守门了。那时把守门的叫“搞儿”。球还没过来的时候，我频频练习，做出种种高难扑救动作自美，可惜没人帮我拍照，否则就是今生扮相最酷的一张了。场地是煤渣垫的，一个鱼跃往往擦破一层皮，血呈血珠状渗出。等球真的来了，我的妈呀，手忙脚乱地去堵，生死也不顾的。当然也有堵住的时候，心里就很骄傲，抱着守住的足球比抱儿子还亲切，脏话也带出来了。实在堵不住，我也没办法，队友质问，我说，都不进球，还叫足球？我要跟他换换，让他来当“搞儿”，他根本不愿意。
　　好在真正的欢乐是不计较的，就像真正的爱情是不计较的。伙伴们急着开球，慌忙冲上去射门。那种拖延时间有球不肯开出去的肮脏做法，只有专业球员才会。他们太专业了，把踢球的乐趣忘了。我们不是，我们人人都个人英雄主义，像小卒子一样只知道朝前，传递配合极少，装死耍赖更少。哪个要敢装死，七手八脚立刻抬将下去，等着上场的替补队员多着呢。值得一笑的是，只要有球可踢，他们不在乎当哪个队的替补。
　　当年的那个“搞儿”，现在只能在家中守守厕所的门了。虽然挣到两个耳朵皮，还是仗着两支拐杖的帮助。尽管悲惨到如此，也比什么球都不踢要好吧。老汉不仅能想当年，还能看今朝。至少在我儿子眼里，他老爸是个不错的对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