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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点滴谈 / ◆ 杨文凯
日期: 04年09月4期

  《读书》发刊25年了。今非昔比,世道大变。《读书》也由知识界的大众读物走向小众化期刊,由思想界的话语广场演变为曲高和寡的学术讲堂,这是令人颇感惋惜的。
  创刊于1979年4月的《读书》,以“读书无禁区”的鲜烈招牌揭开了自由主义的文化启蒙之旗。从陈原、沈昌文,到汪晖,《读书》经历三代掌门,在不同时期形成了不同风格。中国读书界乃至思想界公认,沈昌文当家十年(1986.4-1996.4),堪为《读书》鼎盛时期。《读书》的作者群汇聚了名家鸿儒和思想新锐;《读书》的读者群涵盖了大学教授和高中学生。邀四海知识英雄,集十年启蒙之盛。作为一本老牌杂志,《读书》的老字号就是在那些年里积累下来的。
  我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就对《读书》的作者颇多仰慕之情。《读书》的老作者如李长声先生、张石先生,如今都在日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应该更有资格来作《读书》今昔谈。最近,我重新翻阅了几期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读书》杂志,感触良深。我从这些老杂志中呼吸到了已经逝去的熟悉的气息,即充溢那个时代的讲究思辨、感受激情、引导趣味的人文气息。当年,在中文系的资料室里,《读书》经常不在架上,这种“ 不在架上”的状态,显示了杂志受到异乎寻常的欢迎。《读书》的好处是思想开放,长时期致力于引介东西方学术思潮和知识体系,行文简洁,意绪分明。对于“读好书不求甚解”的大学生来说,《读书》是快速汲取知识的便道捷径,是有效提升人文社科兴趣的速成班。
  出国以前,每月阅读《读书》,成为我的生活习惯。我相信许多知识人也会有相同的选择。大学毕业后,我一直订阅《读书》,读完后还会定期转寄给人在海外的另一位朋友,以履行“奇文共欣赏”的承诺。其实,阅读《读书》让我们与读书界和思想界保持一种必要的精神联系,在话题上不落伍,在信息上不匮乏。《读书》能使我们的思想状态永远处于in,而不是out。基于这样的信赖度,我后来偶尔回国,总会在五色缤纷的书报和杂志堆里找到素洁淡雅的《读书》,买上一本,以慰青春之念。所谓“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可以用来解释我与《读书》的关系。
  但是,《读书》在沈昌文时代之后,逐渐失去了温文尔雅的心态,削弱了海纳众川的气度。《读书》时显焦虑,故作深沉,有了快速制造话题的冲动。1997年以来,《读书》在多大程度上引领了中国知识界和思想界的话题,尚待查证,但《读书》却因“长江读书奖”风波和《读书.中国公务员版》事件,使自身沦为负面话题,受害颇深。“长江读书奖”风波涉及社会的程序公正问题;《读书.中国公务员版》则是高级文化品牌在商业社会里自毁长城的典型事例。在此之前,新左派与自由主义于1998年展开论战之后,《读书》又被知识界指责为“ 新左派的学术沙龙”。这一系列弄巧成拙的风波,沉重打击了《读书》在公众心目中的金牌形象。《读书》不再如以前那样,习惯于置身是非之外,以超脱者的身份来发表思想评论和文化批判,而是直接以参与者的立场来现身说法。《读书》传统的客观兼容气质遭到损毁,人们读不到了熟悉的心平气和。
  2003年,中国一共出版图书19万391种。如此庞大的出版种类,此起彼伏的热门话题,犹如汪洋大海,考验着《读书》是否还有提纲挈领、为知识界导读的能力。从1997年开始,《读书》的学术化转向确实使一部分老读者和老作者相继离开,但那也正是互联网崛起的年代。过去,《读书》在中国读书界独领风骚,离不开独特的天时、地利、人和。互联网崛起并成熟后,大到综合网站的“读书”栏目,小到趣味纷呈的专业读书网,都对《读书》的至尊地位构成挑战。无论是文章的数量、言说的自由度、读者的范围、更新的速度,《读书》均已处于下风。在大网络、大言说的时代,《读书》存在理由其实不在争先追风,而在于保持人文传统,维护固有特色。否则,《读书》被逐渐淹没只是时间问题。
  我以为,《读书》的传统是思想评论、新锐作者、趣味文字、域外新知。最近,我读到《中华读书报》刊文《十年阅读热点回溯》。与此相对照,《读书》在过去十年里没有踏准多少阅读热点。诸如城乡对立、弱势群体、民主化进程、言论自由等思想问题,《读书》明显关注不够,逐渐丧失知识界话题中心的地位,不足为奇。其次,过去《读书》的作者是老而弥坚,新锐迭起,庄谐不拘,文言并举。尤其是处于学科前沿、知识前线的作者,充满了表达的渴望和写作的激情。《读书》的价值不仅在于思想深刻、智慧洋溢,更在气势上感人,语言上动人,生气勃勃,领时代之风。但这种传统如今已被缺乏激情的技术性表述所取代。新世纪涌现出来的一批新锐作者或写手,大都汇聚到湖南长沙的《书屋》旗下,与《读书》形成南北抗衡态势。其三,《读书》曾经刊登过不少美文,比如柯灵的《遥寄张爱玲》、《促膝闲话中书君》等,名重一时。深入浅出、自成一格的文辞也是俯拾皆是。从本质上讲,《读书》是一本渗透着文人趣味的个性化杂志。老一代的编者和作者,对此都有自觉意识,备加珍视。但现在的《读书》靠沉闷而无趣的学术性文字打头阵,时间一长,自然混同于一般的社科杂志,了无生气,身影俱沉了。其四,《读书》杂志惯于提倡“ 拿来主义”,介绍西学新知不遗余力。我手头有一本1992年10月的杂志,最后的《编辑室日志》大声疾呼:“ 我们吁请海内外熟悉洋务的朋友,多给我们提供一些域外新知,……海外的留学生朋友,三年前来稿较多,近年颇有隔阂,现在恢复联系,快何如之!”记下这段话,聊备历史留念。这种传统说明,《读书》如果疏于介绍域外新知,一味自困于讨论现实问题,可能会深沉得抬不起头来,视线不及更广阔的世界。
  《读书》曾经被喻为中国知识界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现在不再飞扬了,非常遗憾。我想,也许《读书》在90年代中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这就是思想启蒙和知识传输。互联网勃兴、主力阵营换班、作者星散、还有中国社会快速跃进商品经济时代,这一切因缘际会碰到一起,促使《读书》从思想旗帜无奈回归到杂志本位。多元时代不再是权威时代,《读书》在中国读书界享有的权威地位遭遇挑战、或被取代,不太出人意料,剩下的惟有惆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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