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骏

 　　我在地震大国看大国地震。

　　自然大地震也导致了网络论坛的地震。一边是抗震救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边是各种观点此起彼伏针锋相对，以至于我常去的小众菜园的村长删帖封人之后大为感慨：“现在算是明白了，八年抗战为何抗得那么艰难，抗战刚胜利为何马上打起来了。”眼见昔日朋友反目，庆幸这次我比较老奸巨猾，我知道在这种场合说废话容易产生误解甚至引发众怒，我在震后就给村长发了一个短信：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灾难的关注以及对难民的关爱。我在菜园选择了沉默。

　　显然，思维和呼吸一样不会停止，我时刻关注著、思考著、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理疲惫。我看网络争议的焦点之一，就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刻，能否对政府的救援说三道四，那些责疑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在错误的场合说了正确的话”。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也都以自己的方式爱国。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说过□□“异议是爱国的最高形式”。这话有人听著不舒服，可时间总会让貌似反话的真理不时闪光。没过几天，在国内外的一片异议声中，中国政府终于接纳国际援救组织的帮助。你能说当时竭力呼吁政府打破前朝惯例接受国际救援的人士不比那些高唱颂歌的更加爱国吗？我们的政府和人民还不懂得植物的生长环境中除了害虫还有益虫。

　　网络上当然也确实不乏心怀叵测的小人，他们的惟一爱好就是砖头和发泄。譬如，你捐款了他要反对，你不捐吧他又有意见，反正捐多捐少捐先捐后他都有攻击的理由。如果把这种现象归纳为民主或者言论自由，无疑是对民主涵义的曲解。捐款本来就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情□□捐款自情自愿，不捐也没犯法，捐多了不说明你富裕，捐少了也不证明你吝啬。捐款额度和发言权无关，捐款先后与爱国情怀无关，本来这些都是常识。但是，我们你们的老师都没有教过啊。那些记者大爷还在摆拍小学生踊跃捐款的画面培养爱心，那些媒体还在重复争取抗灾伟大胜利的高调鼓舞人心。呸！地震就是灾难，人类永远斗不过老天爷。上帝保佑，尽量减少死亡人数降低灾难损失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在大自然面前要学会谦卑地说话。

　　呜呼！我多灾多难的祖国和人民。除了同情和哀叹，我真的不愿在伤口上再撒盐巴了。善良的老百姓在捐款的同时还得担心善款是否会落入贪官的腰包。我们离开民主还很遥远，我们离开一个具有大国风范的大国还很遥远。想起不久前大闹火把以后，日本福田首相约见了几个中国留学生，他说了一番客套话后委婉地说，中国是一个大国，希望具有大国风范。可惜的是新华社把后半句话口卡嚓了。过了几天，见到访日的胡老大的时候，福田又提醒说，奥运会是全世界的奥运会，请你的国民不要只为中国队鼓掌喝彩，也要为对手加油叫好。我想，这些善意的提醒，中国人民同样不会听到。他们还头脑简单地认为红旗越大口号越响火把越旺国家越是强大的。

　　我和国内的朋友扯到这些，朋友充满敌意怀疑福田是否不安好心。我忍不住再问一声国内的朋友，数月前的中日足球赛上，你对日本队喝倒彩了没有？四年前日本新舄地震时，你捐过一分钱没有？甚至有过些微关注或者对幸灾乐祸者的鄙视？可是，四川大地震以后，日本政府率先提供包括金钱物质救援等各种援助，企业和个人包括国会议员执政党反对党纷纷解囊相助，甚至我买菜的小超市的收银机旁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募捐箱。我周围的同事和邻居不时表示亲切的关注，已经多年没有联系的日本友人也打来问候的电话。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国风范的最好注解。昨天，在这里开气功教室的一位朋友来信说，他上完课，一个日本学生站起来说：老师，让我们大家默哀一分钟，为地震中不幸遇难的受害者默哀。我又一次感受到震动，又一次为我的同胞曾经表现过的幸灾乐祸而无地自容。

　　愿地震过后我们能够渐渐清醒和成熟。如果能把例行的抗震救灾庆功会改为天灾人祸反思会，那才是幸存者对死者的最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