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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风 / ◆ 王翔浅
日期: 04年08月2期
  那一年六月,我在日本的生活陷入了空前的紧张状态。考入一家出版社就职的时候,我的硕士学位还差半年没有读完,公司体谅我的难处,又不肯放我半年后再来上班,规定我在课程之余,一个月里要干满一百个工时。于是这个“自由”的职业,占去了我几乎全部的自由时间。我像一部超负荷的机器不分白天黑夜地运转着。
正是这个时候,一封来自台湾的请柬落入了我的信箱。
请柬上说,因为我的一篇论文的入选,我将可以获得一次十天左右的来台机会,除了往返旅费,他们将负担研究大会期间包括贯穿台湾岛游览的全部费用。
这份请柬被我小心地收了起来,在我心里,所有的日程都已经为这一个月后的十天留出了空白。
那几天,和居南说话时总是躲躲闪闪地不自然。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这十天,正好重叠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上。
我和居南已经在日本共同生活了三年,这是一千个相濡以沫的日子。
从我拎着行李,落叶归根一样自然地住进他在东京的小屋,到十个月后举行的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再到即将到来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我和居南在学业和劳作之外,几乎没有分开过一个时辰。
在我终于告诉居南,一个月以后,我将有十天离开他去台湾的时候,居南什么也没说。他从挎包里拿出伊豆温泉饭店的两张预约券,这是他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特地安排的。
我有过感动和犹豫,但在温泉旅行和台湾之旅中间,我还是选择了去台湾。
就是想逃离一段目前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想去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当我发现自己还具备独自远行的勇气和能力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同样是休息,同样是旅行,为什么要选择独自远行?
居南只问了我这一句话。我无法回答。
是追求,也可以说是一种逃避。如果说居南的存在也形成了我目前固有的生活方式,我便想逃避得更彻底一些。
况且,一个大陆人暂时无法自由出入的领地,一份虚伪的荣耀,在那时的我,也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我是一个人拎着行李到成田机场的,居南没有来送我。临行前,他说他将做两件事:不到机场接送,拒绝接听电话。
到了台湾的桃园机场,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寻找来接站的人,而是赶快到机场的服务窗口将日元兑换了台币,一个电话打到东京的家里,这个时间居南应该在的,可那边却全是盲音。他竟然说到做到。
在日本同去的人里,有一个叫海梨的年轻女作家。她说我到达台北招待所时给她的第一印象是“ 神不守舍”。她后来便一直关注着我,直到我们成为朋友。
7月的台北太阳极凶,这份无遮无拦的炎热,让我产生一种无处躲闪的狼狈。
在故宫博物院、在总统府、在摩托车遍地的台北街头,环绕在我脑海里的,全是对居南的惦念。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去逛夜市,他们已经习惯了走一走就要停下来等我一会儿,因为我又发现了一部可以打长途的公用电话!
走进任何一家商场,先会去看居南的用品,在任何一个景点的纪念品专卖店,先会考虑居南的喜好。
在台湾的日子是漫长的,我开始计算起时间,还有五天,还有五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的计划全军覆没,才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地洒脱不起来了。
直到结婚纪念日到来的那一天,家中的电话才由盲音变成了录音电话,他是打定主意不和我说话的了。
好在这之前我已经给他发了信,电话可以不接,信总不会不看吧?
那一晚我和海梨坐在台南一家店外的小桌旁,一人一杯啤酒,庆祝我的结婚纪念日。
我的苦恼她一直看在眼里,两杯酒下去后,她给了我一个人生的重大警告:
“ 男女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宽松的,这宽松来自于信任,只有宽松的感情才会持久。我们不说距离产生美,但理想的爱情,应该有天堂的风穿过。”
那一瞬,我感觉海梨仿佛是降临到我面前的天使,在我迷惘苦闷的时候,向我指示了神明,她的眼睛被路灯的光芒点得晶亮。
“我也有一个男朋友,我们非常相爱,但他还没有离婚。这次台湾之行,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小小的别离,但他非常大度,对我有益的事情他都会支持,他是一个心胸开阔而又成熟的男人。”不知为什么,这段本该十分幸福的话题,海梨说起来却带些淡淡的哀愁。
那一晚,我在台南患了急性肠炎,被送进医院,我并不感觉痛苦,“天堂的风”,这将是回去后和居南探讨的一个重要话题,说不定还是我们之间感情的一个新起点呢。
十天后,我从台湾回到日本。
在成田机场的出口处,当我筋疲力尽地准备最后拨打一次家中的盲音时,却发现身边的行李不见了。
将视线放平,居南正提着我的行李,微笑着看着我。
他那么挺拔,比这十天想念中的他要周正、高大得多。我上前几步,虚弱地把头靠在他胸前。
家还和从前一样,却仿佛久别了似的亲切。我并没有从旅途中找到真正的解脱,这由来已久的生活却已经在向我召唤了。
收拾房间的时候,我在抽屉里偶然发现了我从台湾写给居南的两封信,它们竟然完好地躺在那儿,根本没有拆封。
我好象一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心和震怒,我扯起这两封信,奔到居南面前:
“如果我在台湾出了意外,如果这是我的遗书呢?你也会这样放上十年、二十年吗?”
居南依然笑着,是那种成竹在胸的、明快的笑。
“ 谁告诉你我没有看呢?”
我看信的封口处,和我发出时一模一样。
“ 你不是说,台北的人流、甚至台北临窗晾晒的衣物都让你想起北京?你不是说阿里山的日出好象新生儿一样神圣……”
我扑过去,紧紧拥住他。
“ 肠炎好了吗?”耳边是居南温柔的声音。
一个月后,我接到海梨的电话,她说她和她的男友分手了。
“ 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天堂的风’吗?其实我一听你讲的苦恼,我就非常地羡慕你,被爱是一种多么大的幸福啊!一边给你讲着那些道理,我也一边明白了自己的生活,他这样放得开我,就因为他不是我的丈夫。他并不真正在乎我。”
后来我一直没有和居南提起过我们之间应该有风穿过的问题。感谢上苍,让我成为居南的妻子,我的生活已经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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