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
“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都免不了会做一些错事,那大冒哥做得最错的事,错得该死的事,就是妄想和自己的母亲以及家人一起,生活在自己那个土生土长的土城里。”
大冒哥是臧阿姨的大儿子。我同臧阿姨的关系,当然是因为她的女儿小瑛。
1970年,我刚读完初中,还不满16岁,身体还没长成形,就被祖国需要到了一家房屋修建公司做杂工(就是为砌工送砖、送灰、搭架子,总之是最革命最锻炼人的体力工)。
一次,我回周南母校看了文艺演出“白毛女”,看到扮演“喜儿”的小瑛,便立即找到了“大春”的感觉,于是,很快和小瑛建立了“无产阶级的友情”。
也正巧,我做事的工地离小瑛家很近,于是,一有空就往小瑛家躲。尤其是与小瑛妈妈臧阿姨见面后,更是没空都要抽空、挤空。在她们家里,有我感情和身体成长所需要的一切营养:母爱、姊妹爱、少男少女只敢牵手摸头发的爱,当然,还有饭菜(吃了那么多,也不知道要交一点伙食费)。大约只有半年的工夫,我对小瑛家的剪刀、扇子、味精酱油放在哪里,比母亲家的还顺手。
找到小瑛家,我是如鱼得水。而小瑛家,却并不缺儿子。因为她有个大姐夫,又高大又英俊。每次碰到和他一起吃饺子,我那一份就不用放醋了。当然,小瑛还有两个哥哥:大冒和小冒。
70年代初,像全中国百万知青一样,大冒和小冒也光荣地投身于“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所以我很少碰到他们。
那天,我照常一下班就去了小瑛家,照常把手伸到老地方,却没找到钥匙(一般这个时候,小瑛家是没人的)。我试著把门推开,只见有人蒙著头在床上打滚。我把被子一揭,是大冒哥。他满头大汗喊胸口疼。我问他要不要上医院,他示意没用。我便只能帮他一起出汗。
小瑛回来后告诉我,她大哥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发起来就这样。一阵一阵的,查了好多次,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不过,她再三说明此病不传染)。也因此大冒哥下乡时,医院没给开“有病留城”的证明。大冒哥下去后,多次发病,给当地农民添了不少麻烦,被多次退货。但回家去医院再查,还是不知道是什么病。“上次,我陪哥哥一起去了医院,找到那位从小为哥哥看病的老医生,可有位姓左的年轻医生,对著正在给哥哥作检查的老医生说:‘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什么病,那就是装病。治这种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开证明。’”(怪不得我问大冒哥要不要上医院,他示意没用)
臧阿姨决定把大儿子留在家里,养起来。所以那一段,我常见到大冒哥。真的,没事的时候,他像普通人一样:做家务、刷房子、打牌,时而还帮帮邻居李爹爹买买煤什么的,甚至,偶尔还出去做个把小时临时工搞包烟钱。发病时,我也开始习以为常,甚至学著小瑛安慰不知内情的外人:“老毛病,不必惊慌,不会传染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