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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救文学 / ◆ 李长声
日期: 04年07月2期
  六月梅雨天,不宜出门,就闷在家里坐读或卧读。到底是天气恼人,结果只乱读一气。倒也有一个范围,基本读的是近来的获奖作。这些书是听说它得了什么奖才特意买来的,似充当了文学奖与出版业经济相关性的个例,但买而未读,毕竟不过是跟风赶潮流罢了。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总算来了个清仓,不禁有了些惬意。
  我觉得文学奖由作家评选不大合情理。正因为他们也写作,眼光可能比读者更狭隘,心情也复杂,居高临下地发现别人的那点长处,或有助于写,却无关乎读,甚而是腐鼠成滋味。文学奖最好让读者来评,顶多再加上文艺评论家。十年前,多次落选芥川奖的小说家岛田雅彦跟当道的文学奖作对,搞了个“ 瞠目”奖,可惜只一锤子买卖;得主奥泉光后来出了名,但原因是获得芥川奖(出版社文艺春秋主办)。
  成熟的事情给人的印象是有序。日本文学奖可谓多矣,基本上各就其位,圈定一个层面,促动一个市场,但近来各奖项似乎守不住阵脚了,动辄捞过界。如褒奖文坛骨干的伊藤整文学奖(北海道小樽市主办)赏给了三十多岁的阿部和重,而本来是奖励新手的三岛奖(出版社新潮社主办)颁予比评选者资历更老的矢作俊彦。获奖作《啦啦啦科学之子》,书名取自电视动画片《铁臂阿童木》主题歌,我们也耳熟,而故事也涉及中国。主人公在学生运动中杀警察未遂,1968年潜逃到文化大革命席卷的中国,被下放到穷乡僻壤。三十年后靠蛇头偷渡回到东京,惊愕于眼前的一切,那手机简直比飞来飞去的阿童木还神奇。大概中国人的出国体验为作者提供了素材,而凝固在主人公头脑里的60年代与90年代现实的比照读来更有味。
  过去出版界有一种说法,“日本的推理、美国的爱情”,这两类书拿到中国也比较有销路。今年5月歌野晶午的《樱树绿时思念你》与垣根凉介的《疯狂的灵魂》并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这两部长篇小说都连获二三奖,好象奖项之间界线模糊了,或者佳作阙如,只好一哄而上。就文学来说,对作品的评价太异口同声,未必是好事。《疯狂的灵魂》比较有意思,读了才知道日本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还在鼓励移民海外。主人公卫藤就去了,几乎在严酷的亚马逊河腹地一死了之。十年后重返热带密林,找到当年救助过自己的同伴的儿子启一,他已半是野人。又过十多年,悲惨的过去在心底复苏,他们回到日本找那些制定并推行愚民政策的人复仇,枪声大作。
  不满于既成文学奖,一些书店店员自愿组织起来创设了“ 书店大奖”,要自己从店堂推出畅销书。4月中旬全国各地的店员投票,推荐自己最想卖给顾客的小说,首次评选出大奖《博士心爱的算式》,作者是小川洋子。作品被提名的作家还有横山秀夫、伊?幸太郎、森绘都、石田衣良、吉本芭娜娜、福井晴敏、京极夏彦、矢作俊彦。小川领奖答谢:“ 我已经写了很多书,但自己的书能不能送到读者心坎上,常感到不安与孤独。今天看见会场里手写的广告:‘ 尽力把你的作品送上社会 ’,好象大家在背后支持我,给我以鼓励。”小川的书名总有点怪,如以前有一本叫《妊娠日历》,要读过之后才恍然书名起得妙,这本书也一样。故事是关于数学博士的,他遇过交通事故,记忆只能保持八十分钟,所以每天见到保姆和她的十岁儿子都要问你是谁。博士讲心爱的数学,她们认真听,日常于是在非日常之中进展。三个人的交流如流水潺潺,确实很感人,虽然终于没看出欧拉公式的美。
  得奖需要有一点侥幸心理。小女生岛本理生得了野间文艺新人奖(出版社讲谈社主办),但两度落选芥川奖,而那次野间文艺新人奖没有给绵矢理沙,她却获得芥川奖。岛本理生(1983年生)作为高中生候选芥川奖被媒体炒作了一年有余,不知主办者是藉风扯帆还是骑虎难下,总之奖给了两个美少女,就成为话题,轰动社会。村上龙的《无限近乎透明的蓝》畅销以后,作品获芥川奖也乏人问津,时隔三十年,总算又赢了一把,刊载获奖作的《文艺春秋》杂志再三加印,印数翻了一番。绵矢理沙(1984年2月1日出生于京都)比金原瞳(1983年8月8日出生于东京)小几个月,是芥川奖有史以来最年幼的得主,莫非与此有关,她的《真想踹他一脚的后背》尤为畅销,印行百余万。据说她用一个半月写成这篇小说。一个叫初美的高一女生是田径队的,没有朋友。同班男生蜷川也独来独往,是时装杂志女模特的崇拜者。初美说自己见过那个女模特,这两个多余的人便交往起来。无所谓友情,孤独依然,初美看见蜷川的后背真想踹他一脚。这种小说被称作高中生小说。日本人向来对高中很眷恋,四、五十岁的人如醉地唱“高三的学生”,如痴地看高中棒球赛。高中生活是常写常新的题材,二十年前高树信子获芥川奖的作品也属于此类。片山恭一给少女们写了《在世界中心喊声爱》,文字简单,有点像村上春树,但压根算不上纯文学作品,大畅其销也完全被文坛漠视。这些少女作家们反而在认真为大人写作,虽然是那些呆看早安少女合唱组又蹦又唱的大人。评选者黑井千次认为,新手之作,内容与标题结合得如此完美,罕见其例。但三浦哲郎踹了它一脚,理由是看不懂高中生语言,说黑话似的。某评论家说:芥川奖是奖励新手的,她们的真正价值要看此后的作品,看五年、十年之后。不管怎么说,少女拯救了文学,拯救了出版。
  其实,以前也有像她们一般年纪轻轻的,例如鹭泽萌,一上大学就拿到文学界新人奖(出版社文艺春秋主办),作品是高三写出来的《河边的路》,文体明媚,下一部作品便候选芥川奖。但那时经济已一脚踏进了泡沫时代,文学及出版无须少女像漫画的夸张那样来拯救,芥川奖拒之于门外。两个月之前这位美女作家却好象没来由地自杀了,年仅三十五岁。她说过:“任何人都有发光的一瞬,好象有了那一瞬也就能度过其后的漫长时间似的。”或许她的那一瞬就是十八岁获奖。美是永恒了,痛却留给了读者,宛如满天柔纱似的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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