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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棒喝
日期: 08年03月1期

■ 刘大卫

  学生时代是记忆力最强的时期,我自己的学生时代的许多细节,到现在还有很深的印象。这些细节,是成长期的一个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无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无论是赞扬的还是批评的,对自己的成长都有益处,是一生中的重要财富。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开设了摄影课。三个人一个小组,系里配一台海鸥单反相机,供大家练习摄影。我很喜欢摄影,对那台沉甸甸的海鸥相机更是爱不释手。别人不用的时候,我就拿著它四处寻找拍摄目标。有一天我带著相机来到外文书店前,正巧,在书店旁的树林旁边,有一位修车师傅正在修理自行车。中国人修车跟日本人相反,日本人是把自行车垂直架起来让车轮子离开地面,然后修理;而中国人则把自行车反过来,让自行车四脚朝天。我看到那位修车师傅熟练地把自行车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坐下来,开始给后轮胎开膛破肚。直觉这个画面可能是一张很好的作品,我就有了想拍摄的冲动。摄影课的常识里提到过抓拍摆拍的区别,抓拍(抢拍)是拍一瞬间的画面,而摆拍则不需要抢,慢慢来即可。我就慢慢地踱过去,因为我不善于跟陌生人搭讪,就直接把相机端在手里比比划划,故意让他知道我的目的,看到他没什么反感的表示,我才开始拍。我在他周围观察了一下,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底朝天的车轮子做陪衬,使得修车师傅全神贯注的表情更加突出,树林上方斜射下来的阳光照在修车师傅的脸上

  这次的摄影很成功。摄影课的老师,在课堂上把我的作品作为示范,给大家分析了画面的构图、光线等等要素,并大为赞赏,期末我的摄影课得了一个

  上课的同时,系里也请来有实战经验的现役或退休的摄影记者或编辑来给我们讲课。其中有一位《解放日报》的退休摄影编辑给我们讲过课,令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位老先生一口上海口音浓重的沪普,声音洪亮,平时不苟言笑,偶尔讲一个笑话,我们没觉得好笑,他却竟自笑了起来。这类讲座性质的老师,不是本校的在编教员,属于特邀的,他们说话的风格跟本校的老师大有不同,一般都很直爽,没有什么顾虑。这位摄影讲座的老先生,给我们分析摄影作品的构图、内容,从哪些角度去欣赏摄影作品等等,现在想起来,这些教导告诉了我内行看门道的窍门,直到今天,我对摄影作品很挑剔,无他,因为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是看门道的。

  有一天,他给我们看一张某报纸的配图新闻报道,报道的内容是上海某区重视幼儿园建设,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云云。接著他给我们看配的图片,图片上是幼儿园里孩子们的房间,一张张小床排列整齐,还有老师抱著孩子亲切地微笑著……注意啊!你们看到什么了?老先生问我们。我们说没看到什么。他笑了:你们要注意报纸的日期,这张报纸是6月份的,对不对?图片里的幼儿园阿姨们却穿著棉衣啊!这明显出错了嘛!你们以后做了编辑,要当心噢!不要出这样的笑话!

  过了不久,有一个日本的摄影家来上海开作品展,老先生带我们去看了。那些彩色照片给我们的冲击是致命的,照片那么大幅,画面如此漂亮,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们当场被震撼得血肉横飞。看完了以后,我问老先生:老师,你说这些照片应该怎么欣赏?我满以为老先生还会给我们讲解构图啊角度啊之类的摄影知识,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叫道:这些照片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们玩不起!那一幅一米见方的彩色照片,制作出来要好几千块!我们怎么玩得起!说完就走了。

  我又学到了一个词:制作。我领悟到,一张好的摄影作品,一定是制作出来的,拍摄只是一个步骤而已,很大的功夫还在后期制作。

  我天真地想当个摄影家的梦想,就在这次摄影展以后,基本上破灭了。

  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最后一次,下课以后我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想拍人物,人家不愿意让我拍,该怎么办?老先生正色道:要当心哦!人家不让你拍你可千万不要拍,你去拍人家干嘛啦?要闯祸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是我叫你拍的,我可没叫你去拍啊,嘿嘿!

  这差不多是我们摄影课的最后阶段,我带著既喜爱又留恋又无奈的心情,结束了摄影课。

  搞摄影或摄像的人,一般喜欢把自己手里的大家伙叫作。你别说,那个长长的大镜头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也正是因此,我每次拿著相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端著一门炮,面对无生命的风景,我尽可以无所顾忌地扫摄,但是我从来不敢随随便便把镜头对著陌生人拍照——拿一门炮对著别人,这可不是闹著玩的。或许有人觉得无所谓,在我们看起来,这恰恰是搞摄影的一个基本素养。脑子里有这个观念,究其原因,还是大学时代摄影课的老先生对我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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