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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雾风景 / ● 杜海玲
日期: 04年07月1期
  被母亲领着下船,走上朝天门码头时,我6岁。夏天,从上海开出的轮船走了一个星期,途经了许多城镇。在有些地方,那船停上许久,由船客上岸游玩,或者越过栏杆,跳下水游将起来。轮船驶过三峡的无限风光,终点是重庆。
  重庆是我母亲出生的故乡。抗战时期她的父母在重庆热火朝天演话剧谈爱情,从此这座山城成为母亲家族辗转后的故乡或者说中转站。既是中转站,就有些“临时”感。记忆中在重庆的住所有几处──外婆在红岩村的一套房子,长久搁置,空旷冷清;市儿科医院里姨妈的家,也是我第一次在重庆住的地方,那样多那样多的石梯上上下下;江北和沙坪坝有母亲闺中密友的家,两小无猜的小朋友们和一角钱一根的芝麻糖;歌乐山下是孙伯伯的家,漫山遍野地开着野花。
  自我6岁经重庆去父母身边,此后的许多个寒暑假,都在重庆度过。山城之热,以今日已被空调娇惯的我去重温,定然一头栽倒。冬天则雾笼山城,上石阶时看不到尽头。我曾被大人带去过重庆的许多地方。依稀记得曾迈过大宅院高高的门坎,抚过雕花的木栏杆,曾在南温泉北温泉游泳,曾走过不知深几许的巷中石梯,还有红岩纪念馆、解放碑以及嘉陵江。
  这一切都不如寄住于母亲朋友家时的记忆深刻,其中尤以孙伯伯家最是快乐,也许因为那时年岁较长记忆清晰,也许因为歌乐山──那次去重庆时,我正读《红岩》。
  歌乐山下有四川外语学院,孙伯伯是英语老师。母亲说他是当时该院最好的教授,孙安源,当时已过半百,不知如今安在否。自我升初中,有了英语课,寒暑假就被放到孙伯伯家。孙夫人的名字我竟忘记──当时只呼“阿姨”。孙夫人是北方人,喜做小米粥与馒头。她慈眉善目,温婉亲切──受惯母亲严师型管教的我,如同跌入温柔乡,何况还有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孙伯伯一定是中年后才做父亲。男孩孙军,比我大一岁,女孩孙蓉,小我一岁。孙夫人熬制的小米粥之美味,则是我此后再未尝过的。
孙伯伯给我们三人,即我和他的两个孩子安排上午念英语。他拿给我们的书上一个中文字也没有,他的发音与我中学老师所教的相差甚大。他并不严厉,“教学”速度很慢,几乎是由着我们。一个寒假,我只念完一本《鲁宾逊漂流记》──如今我已将英语忘记得近乎一干二?簦??嵌杂诜⒁羰贾沼凶孕牛?庖?行凰锊???br>   下午是我们满山撒野的时间。这是歌乐山,在山上跑呀跑的,就到了白公馆与渣滓洞。
  在我读《红岩》的时候,就以严肃的心情去想象这两座监狱,可是孙军孙蓉听我说要去这两处“ 参观”,十分不解──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家里后山的一景,全都视而不见。
  不过他们还是陪我去了,并且在我的建议下,在山上挖了许多不知道是野菜还是野草的植物叶子,回去后我们将厨房折腾得锅朝天碗朝地──刚刚去看完监狱,我心中尚有革命激情,而革命就是受苦受难,我知道,比如,不喝阿姨的小米粥,自己去挖野菜吃。
  我与孙军孙蓉朝夕相处,犹如手足。我的母亲时常说后悔只生了我,让我没有手足相伴。其实她给了我许多与同龄孩子同吃同住相处的机会。两小无猜的伙伴,还有刘娘娘家的小佳小猛。
  小佳与我同龄,她的弟弟小猛比我们小两三岁。四川话里“娘娘”即阿姨,刘娘娘是母亲14岁以来的挚友,肝胆相照40多年。两家的孩子,自然是“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在这个初夏,小猛来日本出差,我的母亲亦来探亲。三人见面,毫不觉其中流过了光阴。那个酒窝漂亮的小男孩“出落”得十分俊朗。
在这个暑假,我要去三峡。母亲感慨地说,这就是轮回罢,她在与现在的我同龄时,带着我乘船,为让我看三峡,为讲一路故事,念“朝辞白帝彩云间”。我在设计旅行时并未意识到,我要做的正是当年母亲为我做的──只是,要不要去山城看一眼呢?恐已不是我记忆里的重庆雾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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