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 非
不知道中国是从哪一年开始过“2.14”这一情人节的,大概不会长于10年吧。关于这个西洋节日的来历,网络上有很多记载和转载。前几天看中文网页上有人把“为什么元宵节不如情人节有人气?”做成了文章题目来分析。没有阅读,但我想这是因为元宵节是一个稳重厚道的吉日,中国人世世代代过著,即使市场效益冷清,它也永远不会在我们的日子中跑掉。而情人节是一个爱情进入浮躁时代的滥觞。商品社会初级阶段的民众,很容易被卷进商业炒作掀起的潮流中,去追逐来路不明的时尚风情,并且身不由己地陶醉其中。但也正因如此,这种靠性情消费支撑的背景也就带有一种相对脆弱的空洞性质,可能随时会消失。可以轻易追赶的东西,也可以轻易放弃。
成年人大概有两种人对“情人节”没有兴趣。一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他们幸福著自己的幸福,安泰自若,没必要特意走出平凡的踏实去捕捉虚空的花哨。另一种是身心倦怠对性情之事处于心灰意冷状态的,他们似乎是已经淡漠或放弃了享受性情更新的需要和冲动。
原来,“情人”一词在中文里的意思让人接受起来总有点异味成分。但是,曾几何时它开始变成了一个与成就感、异性魅力、阅历丰富等描绘个人智能为伍的关联词,变成一个有几分风流也有几分神秘的中性词,被越来越多的人亲近平和起来。“情人节”这一舶来品的流行,更促使它走向公开化大众化,进而泛滥而内涵漂浮。
与此相关联的还有“性感”一词。过去,除了外国作品,我们很少堂皇使用“性感”这个洋味十足的词汇,如今也成了一个常见词。即使“她很性感”不是一种绝对的褒义描绘,“她不性感”则肯定是一种否定成分居多的贬义性挑剔。其实,中文原有的“风骚”、“轻佻”和“水性杨花”之类,说的都是“性感”,不同的是中国传统不肯公开认可性别魅力的客观诱惑力,那样似乎有损于男人意志的群体形象。于是,便一边享受这些诱惑又一边在词义命名上加以抵制和歧视。与此相对的还有强迫女人缠足一事,扬言越是大家闺秀就越该足小如粽,其实是为了美化自己的室内珍藏满足变态性趣。“情人”和“性感”,拆开念可以读成“性情感人”或“感人性情”,说的都是人性人情。西洋人看上去大大方方舒展洒脱,恐怕就与这种性情自如不以为龌龊有关。
我认为,“情人”这个词作为其原本含义可以接受,但对万众齐祝的“情人节”却有抵触感。它的走俏和驻足或许与商业炒作密切相关,但是在顺应之前还是体会一下其中意味为好。情人是有情人之间的彼此关系,它怎么能成为大众节日?说起来,传统悠久的七夕传说的美丽感伤更符合情人的浪漫。
情人节,该是一个只属于自己属于你和你心中那个特别的人的特指,非要把它看成一个节日,也不该是附著在他人故事中的几月几号,而是你自己的某个难忘的下午或者某个有特别意义的时日数字。你和那个特别之人的相遇时刻、相处时刻,或者分别时刻。那个季节的风声。那一晚的月色。那一夜的街灯。那些难眠长夜。那种悸动不平的心跳。那串转在眼中烫得你颤抖,却流不成行的泪……如果你时常会想起一个人,想起这个人时会反覆想起同一个时节同一个情景,这便是你自己的与情人有关的节日。这个节日不一定仅仅是热烈浪漫,它或许更多的是冷清忧伤和孤独飘零。它不需要伴随消费的授受,即使你一无所有也不会感到清贫寒酸。它是不由自主的情感投入和心灵投契。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再计较得失和交换。当你体验到这层境界的煎熬,你便获得真正的人生浪漫。浪漫,既有伴随生命与生命相遇的欣悦,也有伴随失落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