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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到哪里去了? / ◆ 依 茕
日期: 04年06月3期
花儿到哪里去了
花儿被姑娘们摘去了

姑娘们到哪里去了
姑娘们寻找小伙子去了

小伙子们到哪里去了
小伙子上战场去了

战场到哪里去了
战场被小伙子们的坟墓占据了

坟墓到哪里去了
坟墓被姑娘们的鲜花淹没了

花儿到哪里去了
花儿到哪里去了
花儿盛开在姑娘们的心上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夏日,青青的山峦是绵绵不断的怀想。
  一个小小的芭比娃娃似的女孩,穿著白色花边兜兜裙,戴着清凉的薄荷叶帽,她拨嫩嫩的三叶草和矢车菊,她拨开记忆中的曼陀罗和苜蓿儿,她在寂静的墓地里咚咚咚地跑,咯咯咯地笑,她用花瓣的手指抚摩着墓碑的石头说话,石头因此温暖起来。石头因此丝丝地细雨般温暖起来,石头因此泪流满面。石头因为一个孩子而泪流满面。
  石头像一面玻璃镜子,映照着门内的细腻而光滑的白昼和黑夜,映照着门外的烧焦而呛人的白昼和黑夜。孩子一个人玩着石头、剪子、布,玩着丢手绢、办家家、跳格子,甜甜的空气长了触角,石头都像水一样温柔。
  孩子与石头偶尔会心地凝视,孩子的眼杏儿宛如旧时的蝴蝶,扑动着忽明忽暗的翅膀。风儿,羽毛般地栖在孩子与石头之间,怪痒痒的,孩子问石头下面睡着的人,你的胳肢窝,痒痒的么?
石头下面睡着的人用句号的黑疤说话。
  孩子突然感到孤单。感到冷。泪水和鼻涕泥泞在一起。孩子啜泣着问石头下面睡着的人,你-的-胳-肢-窝,痒-痒-的-么?
石头望着石头,他们的目光戴着白色的大口罩。
  孩子突然感到害怕,孩子“哇”地大哭起来。孩子在风中摸不到死亡的陷阱,孩子不知道一只蚊子的爪子也能抓破薄薄的生命。不知道鲜血也能像草灰一样麻木。
  孩子哭啊哭啊,孩子的哭声渐渐地稠粘起来,像一块糖,溶化开。一群小蚂蚁赶紧扛旗而来,孩子啊孩子,别哭,我们大伙儿能爬到睡着的人身上,钻进他们的静脉和动脉,搔他们的胳肢窝,搔他们的毛鼻孔,他们打一个大喷嚏,重新又能醒过来呀。
孩子破涕而笑了。
那个夏天因为一个孩子变成了一只小蚂蚁而永远停住了。

  《花儿到哪里去了》,是多年前一个朋友送给我马琳.黛德丽(Marlene Dietrch)的一张旧唱片。但那时我没有留声机,现在也没有,旧唱片像黑色的鳃,时不时无声地呼吸在早已离别的朋友和我的记忆之间。
  马琳.黛德丽1901年出生于柏林一个德国贵族家庭。绝代佳人。她高贵而冷艳。她的美是一只肉蜘蛛,越靠近她,就越深陷囹圄。她在30年代初因主演电影《叹息的天使》、《再涉爱河》而一举成为世界级明星。后来她进入好莱坞,主演过《摩洛哥》等电影,因其感人的超凡的魅力,震撼人心。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希特勒向她频送秋波,希望她为纳粹拍电影,为纳粹德国的政治宣传出力,马琳.黛德丽不仅拒绝了希特勒的好意,而且积极上前线鼓舞盟军斗志,开展慰问盟军活动。德国人痛骂她为“ 民族的卖国贼”,“魔鬼、败类”。德国民众撕下马琳.黛德丽的电影海报,吐上唾沫。马琳.黛德丽被迫放弃德国国籍,于1939年获得美国的市民权。战后,马琳.黛德丽曾经回过一次德国,但受到激烈的反对游行示威。后来她成为一名歌唱演员,在斯德哥尔摩、以色列等地坚持用德语巡回演唱歌,获得极大成功。70年代马琳.黛德丽曾来日本参加大阪万国博览会,她用德语演唱了这首歌《花儿到哪里去了》,这张唱片是我朋友的父亲参加“万博”的青春见证。据说演出的那天还有一名“赤军派战士”突然爬到会场中心的“太阳塔”的玻璃大眼球上政治演说,警察机动队紧急出动喊话,最后“赤军派战士”的革命理论禁不住肚子的饥饿,乖乖地打出白旗。
  马琳.黛德丽演唱的《花儿到哪里去了》成为60年代越战时期的反战运动的主题歌。几乎越战战场的每个美国士兵都在唱她的这首歌,她一生梦想回到自己出生地的德国,一生都梦想在自己的祖国用德语演唱这首歌,她说这首歌如果在德国不用德语演唱就没有意义。但直到马琳.黛德丽于1992年去世,她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她的祖国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将她认做德国人。
  马琳.黛德丽并不是《花儿到哪里去了》的词曲作者,她是第一个外语演唱者。马琳.黛德丽一生在世界各地用德语演唱这首歌,她的歌声中充满了由于纳粹发动的战争,祖国东、西分裂的命运和自己流亡的悲伤。她的歌声中和平就在此岸。
那个小小的女孩,莫非是马琳.黛德丽?

《花儿到哪里去了》的词曲作者是彼得-西加(Pete Seeger)。
  我在电视转播的2000年夏华盛顿举办的《反对对伊拉克经济制裁集会》的音乐会上看到了当时81岁的彼得.西加。那日大雨。露天舞台。81岁的彼得.西加怀抱吉它,自弹自唱,他舔着嘴唇的雨水,他的嗓音砂砾般顽强地不断地诘问:花儿到哪里去了?遥远的战场的枪声在老人的歌声里哭泣。哦,彼得.西加,我向你敬礼!
  据说彼得.西加创作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于肖洛霍夫的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中哥萨克人的摇篮曲。
“ 芦苇草到哪里去了/芦苇草被少女们割走了/少女们到哪里去了/少女们嫁给小伙子们了/嫁给了什么样的小伙子们/嫁给顿河的哥萨克人了/哥萨克的小伙子们到哪里去了/哥萨克的小伙子们上战场去了”。
  《静静的顿河》对哥萨克的风土人情、民谣民歌、方言故事有着多姿多彩的泥土描写。里面类似的心碎的民谣非常多。随手翻开一页都是“哥萨克骑在铁青色的骏马上/奔往遥远的地方/从此永远离开自己的家乡/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园/他年轻的妻子/日夜对着北方空望/盼望亲爱的人/忽然从远方飞降……”顿河哥萨克的凝重的悲伤用白尸布缠了又缠。
  彼得.西加在莫斯科演出时曾经特意给肖洛霍夫写信,期望肖洛霍夫亲自听一听他作的这首歌,但那时肖洛霍夫因为身体不好年事已高等种种原因未能赴莫斯科。后来彼得.西加通过肖洛霍夫的女儿转交了乐谱和录音磁带,但是肖洛霍夫未能听到这首歌就离开了人世。后来肖洛霍夫的女儿说这首歌从芦苇到少女,从少女到哥萨克,从哥萨克到战场连在一起。战场不只在战场上,而在人们的心里。我想这正是我父亲的心里话。
  彼得.西加于1955年创作了《花儿到哪里去了》。在恐惧共产主义的麦卡锡主义时代,他受到“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的传讯。而这首歌真正广泛流传开来是7年以后的事情。1968年越南战场的悲惨事实通过新闻照片传到美国,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于反战运动,由于P-P-M玛丽三人小组的演唱,《花儿到哪里去了》更加脍炙人口,成为不朽的经典。
  俄罗斯人最近花了8年时间将这首歌翻译成了俄文,《花儿到哪里去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我在因特网上看到了这首歌的一点儿中文翻译,绝望极了。有人翻译为“美丽的花儿到哪里去了/美丽的花儿被大兵带进军营了/进了军营干什么了/当慰安妇了”。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真的令人绝望。
  《花儿到哪里去了》至今没有象样的中文版,也没有中国的歌唱家来唱。我的拙译只读给朋友秦岚听,编辑累了时她唱京剧我念诗。真希望有行家高手好好地翻译成中文,有中国的歌唱家好好地唱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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