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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我的狗弟弟 / ◆ 九 哥
日期: 04年05月4期
  邻居家狗妈妈抱了一窝崽,我五岁的女儿抱住一只怎么也不肯放,哀求道?“妈妈,我要汪汪。”孩子妈回答?“ 不行。”女儿又哀求道?“ 爸爸,我要汪汪。”我的回答是?“妈妈说了不行就不行了。”
  其实,我和孩子她妈尤佳利,都有过一段与狗的伤心故事。
  据尤佳利说,还在读中学时,她的小妹妹“ 真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当时全家反对,在真理妹妹一再强调“ 绝对我自己一个人来照顾”的许诺下,只好允许“ 在找到合适的主人之前,暂时寄养。”就那样,那条幸运的“琪儿”作为家庭一员,“暂时”了十三年。据说开始,小妹妹真理的确花了不少时间照看“ 琪儿”,但慢慢地,责任就开始移交给了尤佳利和大妹妹“ 美香”。最后,完全归于母亲。每天要喂饭,洗澡,出去散步。散步时还要带上塑料袋以防“ 琪儿”“随地方便”。健康的时候还可以,就怕生病。母亲对“琪儿”的担心,有时惹得小妹妹真理都吃醋:“ 我们做女儿的好象都不如那条狗。”母亲的回答是:“你们是人,哪里不舒服可以说得出,而‘琪儿’有什么都讲不出,多么可怜!”
  当然,家里有条“琪儿”一定多了许多乐趣。但是,麻烦也不少。比如全家人外出旅行,就事先要找到能够照顾“琪儿”的饭店。家里的桌椅书报被“琪儿”啃得稀烂已是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还有费用,狗食狗用品是当然,最花钱的一次是“琪儿”生病住院动手术,花掉60万日币。那相当一个普通日本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尤佳利家不是什么大户,她高中丧父,靠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一条狗,怎么也说不上富裕。但是,“‘琪儿’也是家里的一员,病了,就得全家人节省花钱治。”
  “ 琪儿”在医院过世,享年13岁。听尤佳利说?“当我接到医院里的电话的时候,震惊得说不出话。那神情吓坏了公司的同事和上司。等大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都表示了极度的理解同情和安慰。我们全家人都从公司请了假(日本人从公司请假,是除了死了爹或死了狗才有的事)?到医院与琪儿的遗体告别。仪式后,把琪儿安葬在早已买好了的插有墓碑的墓地里。”
  需要说明的是,“ 琪儿”所受到的待遇,在日本是极为普通,决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听了尤佳利的这个故事,如果你对“ 做日本老婆的丈夫是什么滋味”没有体会的话,至少你对“做日本老婆的狗儿是多么幸运”有所了解了吧!
  而我那只狗的命运,却是另一番风味。记得大约是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从他“ 蹲点”(共产党的干部派到农村去管理农民)的乡下回来。他打开小旅行包,嘿!跑出条白色的小狗来。我们兄弟都同意我的意见,把那小狗取名为“飞虎”。
  从那以后我就忙了。每天到公共食堂或外面找一些肉骨头来喂“ 飞虎”。这样,“ 飞虎”很快就“ 拒邻家孩子的排泄于口外”,创造了“狗改不了吃屎”的例外。
  “ 飞虎”长得很快,不到一年就威武得像头小马。每天早上“飞虎”送我去上学,每次都要等我过了铁路,等我再三叫它回去,它才肯停住,眼巴巴地看着我消失。而等我下课,老远一声喊:“ 虎来”,“ 飞虎”就会扬起那高傲的尾巴,从什么地方冲出来。
  有一次,我在学校受了委屈,便带着“ 飞虎”去找那同学家的狗摆平。结果那狗不堪一击,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那同学见自己的狗打输了,气急败坏,捡起个石头就朝我砸来。“ 飞虎”见主人受到威胁,便向那同学扑了过去,那石头不偏不歪,正好落在“飞虎”的左前腿上。“ 飞虎”痛得尖叫,但仍然向那同学扑去,那同学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飞虎”追了几步,倒在地上,呻吟着。我一摸,是骨折了,便万幸起那石头没有落在我的眼睛或鼻子上。
  在中国,哪有什么兽医院那一说。自己找点破布帮“ 飞虎”包起来,就这样,“ 飞虎”一瘸一瘸,个把月后,开始可以歪歪地跑起来了。那歪歪的体态变成了“飞虎”的特征,直到最后。
  从那件事以后,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而“ 飞虎”的脾气却由此变坏,从过去见生人也摇尾巴乱舔,变得见生人就夹尾巴乱咬。两年后,“ 飞虎”长成高头大狗,给过路的人添了不少伤疤。邻家人建议要敲掉“ 飞虎”的四颗犬牙,他们用了许多办法,把萝卜烧红丢过去让“飞虎”咬,用铁丝套上犬牙猛拉……“ 飞虎”很精明,对其他狗有效的所有方法在它身上都失败了。最后,大人们只好提议叫我把“飞虎”的口扳开,再让别人用钳子夹着它的牙齿拔。我把手伸进“飞虎”的口里,“飞虎”只好把嘴张得大大的,等大人夹住它的牙用力拔时,“ 飞虎”痛得“汪汪”叫,但就是不把嘴闭上。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那大人,让“飞虎”跑了。
  第二天,又有一个受害者来告状,母亲被逼得下了决心。六块钱,把“飞虎”做肉价卖给了三户邻家。交了钱,那三户邻家的大人就拿起石头网子追,“ 飞虎”被追得到处乱窜,最后筋疲力尽,躲到了我身后。这时大人们抬来一个箩筐,因怕被咬,示意叫我把“飞虎”引进筐里。我推了“飞虎”两把,“飞虎”很不乐意(这是“飞虎”第一次不服从我的命令)。我只好把“飞虎”抱起来放进箩筐里,“ 飞虎”这才放心,睁着双信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直到大人们把盖子盖上捆起来。
  狗是通人性的。它们的通人性又尤其表现在对主人绝对的忠实和信任。但是,我们家的“ 飞虎”那天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它没能认识到它是生活在一个不通人性,一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信任的时代。
  我的“ 飞虎”被大人们抬到铁路旁边的小池塘边(就是“ 飞虎”每天送我上学的那条铁路旁),那箩筐往水里一放,我的“ 飞虎”一声也没吭,只冒出一串串水泡。
  晚饭的餐桌上,多了一个菜,那便是我“ 飞虎”曾被打伤的左前腿内侧的那一块肉……
  尤佳利家花那么大一笔钱,(那笔钱可能是祖国许多农民辛劳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就是在城市里,大概也够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过上十几年了。而那笔钱如果用在柬埔寨或非洲,甚至可以救出许多孩子的性命。)那么大一笔钱竟然花在一条小狗,一条很小的狗,一条抓在手里只有一小把的哈巴狗的身上,是不是值得?我不宜评叙。
  另外,吃不吃狗肉,“ 可以用来断定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或者是“如同吃不吃别的东西一样,仅仅只是一个群体的传统、文化与习惯”,这个问题大家可以慢慢讨论。
  但是,我亲口吃掉了我的狗弟弟,却是件永远不可饶恕的事情。我如今只能以“ 吃了我‘ 飞虎 ’的肉,便意味着它永远活在我的身上”这种自欺的荒谬来聊之慰藉。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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