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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絮语(一)
日期: 07年07月3期

■ 雪非

  现在,只有一种心情,就是怎样能尽快结束现在的心情,从这个贫瘠疼痛的心境里走出来。关掉台灯时看过表,早上4点半。关灯后听见蝈蝈在叫,又起来给它送进一枚生菜叶。8点半,有些热,醒来开开空调。依然躺著,不睁眼,躺在古往今来的空虚里,心中有如烟的人间落寞漫过。窗外四面蝉歌。从6月30日开始听到第一声蝉鸣,热就成了每一天的抗衡对象。不待睁开眼,就听得见奋力的蝉唱。它成群结队,一丝一丝地撕开夏夜的帘幕,把太阳放出来用无火的光热喷撒地上的一切。酷暑酷暑。

  起来到阳台上。一开纱窗,一枚硕大的大红扶桑开著。我对它笑了,有点勉强。并非对花的礼仪或感谢,只是下意识要用自然的明丽感染一下自己的沉暗。可是笑容还没有展开就消失了,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更觉得疼痛。就又诚诚恳恳地看了那红花一阵,是告诉它不是它的过错,它开得实在美满,是我自己沉闷得不可救药。一个开著花的早晨,怎么也打捞不上来落进心井中的清朗。

  栏杆上绕著有十几朵蓝色的牵牛花。这个蓝是炉火纯青的那个蓝。在火它是最高温的色,在花它却是最凉爽的色了。颜色真是不可思议。青,本来是冷色,可是火温至极限火色便转暖为冷,物极必反。这种浓重的蓝色花是木本多年生品种,花碗硕大,花质也比一般一年生品种厚实而有密度。去年买来的一小株,当年秋天就有了几十根蔓伸到3米多高。一个花房,最多的可以先后开出20几枚花。在蝉鸣震颤著的夏日炎炎里,每天源源不断地开来,彷佛一群勤奋的上班族。趁著太阳尚未把风点燃,它就起著大早把螺丝一样的花蕾一丝一扣地展开。要跟太阳的光比赛一样,它们无声无息地潜移默化著,在阳台上面对面。一个拚命地照耀,一个从容地招摇。

  牵牛花,日语叫朝颜。字面上看,哪怕是用中文来解释,我也觉得朝颜比牵牛花更接近花的特质和本性。它开在早上,为朝;花面阔大,为颜。对著太阳迎来的方向,把心怀坦荡到极致,展开到将要成为一个平面,扬著脸说这是我,我来了

  花下的栏杆上有蚂蚁三三两两地迅疾徘徊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了蚂蚁的阵营。迟疑两个星期后,到底是买了药来把它们不知送到什么地方葬了身。看来,那药是经久不灵了。那是电视广告里大张旗鼓宣传的药蚂蚁灵丹之一。药盒做成透明的艳绿,有很多通幽的弯曲格致,密布在分成上下两片相扣的药盒上。下面的盒中央摆放著一些让蚂蚁族嗅之无法拒绝的美味,等那些负担养家糊口义务的蚂蚁家长还是蚂蚁奴隶来搬一块带回去,让全家一次盛典般的飨宴之后,全体绝命。看广告时曾有过人类真是已经在做著反人性的科技开发的慈悲感慨,可是蚂蚁成群地住进我家的时候,我还是向这反人性的毒物伸出了呼救的手。一年以后的现在,药盒还完好地放在老地方,里面也还有很多如同粉糖的毒毙蚂蚁的点心,蚂蚁们在那盒上下内外进进出出,自由欢畅,如同在逛一个大型游乐场。

  把扶桑移到阳光好的一个角落,就有一个结实完好的骨朵一声掉到木板地上来。捡起来看它,是那么丰硬饱满,大约三天后就是一枚红极无比的扶桑花了。可是,它没走到头。于是我想到夭折这个词。只是轻轻地移动一下它,就这样让我必须体验无以言说的罪恶感。我天天浇水灌溉,除虫调理,饲养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不堪一碰的脆弱么?于是想起曾在哪一本书里看过一个作家的一句话:是何等样人,就会遇见何等样事。谓于花就是是何等样花,就会遇到何等样命运。它本来就是没把自己固定坚实,只忙著去冲到枝顶开放,把营养都聚到酝酿那一团大红,忘了自己还要维护得以输精延脉的茎。这种扶桑叫Super Red。红中之红,红到不能再红。人之可目及之红,就只是它了。中文叫大红最为合适吧,大字的顶极那层意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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