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骏
我是一个音盲,因为从小生长在一个没有音乐和歌声的样板戏时代,这已成了不可弥补的五音不全的缺陷。不懂音乐的外行听歌,大概图的就是好听,赏心悦耳而已。只是我听唱歌,对歌词更加关注一些,我偏重欣赏那些自编自唱的创作歌手。我常常固执地瞎想,一个动听的歌唱家的嗓音,不久的将来完全可以通过高科技来模拟合成,而人工智能技术永远无法创造一段感人的歌词。
大约从八十年代初,陆续从港台飘来一些好听的歌曲。罗大佑是一个,侯德建也算一个,都是我喜欢的自编自唱的。至今还时常哼起罗大佑的《童年》,怀念我的童年,怀念唱《童年》的青年时代。侯德建在大陆风光了一阵,新编了一个《新鞋子旧鞋子》还有《三十以后》,那时候我也三十不到啊。那些口语化的歌曲,无疑比蛊惑人心的说教更平易近人。可是,值得注意的是,侯德建在新大陆的作品始终没有超越他的《外婆的澎湖湾》。
那年代我也一直期待大陆出现自己的自创歌手,可是没有。这时,我的视线里出现了郑智化,还是台湾进口的。九十年代初,他的《星星点灯》、《水手》红遍大陆。他用自己有点嘶哑的声音在诉说著,其实他是用自己的心在谱写著。后来,我买过他的两盒磁带,旋律都很简单,歌词也不高深,也许就像大师说的,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歌词口语化,歌曲流行化,歌手平民化,这三个要素,也同样适用于写作。
郑智化以他个性鲜明的平民姿态占领流行乐坛,他用平淡甚至有点戏谑的口吻,展现自己对现实对人生的诠释。这是我特别喜欢他的一个理由。我曾经反覆听他一首并不出名的《有关于承诺》。像是歌手坐在你面前和你说一个故事,一个负心的男子,为自己曾经的“拿甜言蜜语当海誓山盟”而脸红,感叹人生不能轻易许诺。说一点家常话,还有一点忠告,也同样震撼人的内心。我坦承从他的歌词中吸取过养分。他天才般对流行乐坛贡献的高度,后人很难超越。有点浪漫激情,还有苦大仇深,又不仅仅风花雪月,也不止于多愁善感。
我对现在国内的歌坛不甚了了,好像至今没有出现能够和台湾那几个歌手匹敌的小夥子。尽管我一直在期待,一直在扫描,可是在我有限的视线内,只出现过几个唱红一曲唱红一阵的歌星。我越来越相信除了天赋,必定是和生长环境息息相关的。
到日本不久,很偶然得到一张碟片,听到了几首非常悦耳的歌。其中有一首叫《秋樱》,山口百惠当年唱过的,还有一首《关白宣言》,那是八十年代在中国大陆流行过的《男子汉宣言》的原版。作者叫偝偩傑偝偞癆如果写成汉字的话是佐田雅志。后来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这个佐田也是一个自产自销的高手,渐渐地欢喜起来。有几首歌简直不能算是歌曲,只是一种叙述,一点思考,听来和郑智化有异曲同工之趣。通过这种平淡的话语,与听众沟通,与歌手共鸣。他有一曲《回转木马》,唱的就是一段小小的故事,让人想像无比,让人回味无穷,时光已经逝去,过去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优秀作品往往有共通的意境,相通的灵性。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追究下去,或许是宽容的时代造就了这样的歌手,和谐的环境拓扩了自由创作的空间,这是听众的福音。我的音乐鉴赏水平至今还停留在流行歌曲的水平,我能够记住的屈指可数的几首歌,都是歌手自创的,我当然不会像那些粉丝那样去追捧明星,只是我会经常把喜欢的歌曲再听一遍,尤其是心灵感到疲惫的时候。又是好几年过去了。我车子里几张自己录制的碟片的声音开始有点飘了,可是,那些歌词的意境和养分已经慢慢地滋润了我,刻录在心灵上的歌声是飘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