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名: 记住密码 忘密码了
    设为主页 |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我的1976
日期: 07年03月2期

■ 陈 骏

我的1976。一月的寒假过后,我进了市二中学。市二中学是上海滩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从前叫市二女中。过来人都知道,1976年1月正是所谓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小高潮,市二中学属于运动的先进单位,大字报铺天盖地,大操场四周贴得密密麻麻,全市各兄弟单位都跑来学习取经,每天人流不断。有人来看有人还来抄,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家不都是从报纸上抄来的吗?其时报纸上还不能公开点名邓小平,冠之“党内至今不肯改悔的走资派”,还要多抄几个字。

进入中学第一天,每人发了一本“红色日记”,塑料红封皮的。我的第一篇日记写得端正认真,最后还写了一首儿歌,班主任赏了2个五角星,发现了我的“写作”才能,从此贴大字报出黑板报的光荣任务就逃不掉了。运动几个月的结果是:我的八股文一日千里,我的毛笔字也日新月异。其实一个刚进中学的小毛孩,能有什么想法,抄呗。抄《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文汇报》,你从我现在的文章中还可以看到,我的“股文”底子是多么地扎实。毛笔字本来是练柳体的,不适合大字报,改学龙飞凤舞的毛体,抄写速度极快还显得杀气腾腾。

我从进入中学开始,每天浏览《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日报》《文汇报》,这个“好习惯”一直保持到80年代末期。长期慢性中毒,至今留有后遗症。现在常看到人家回忆那时候学校不抓学习,可我们学校还是蛮正规的,除了开会学文件写大字报,考勤纪律和文化学习管得很严,所以一年后改朝换代恢复科举,大部分同学很快就能与时俱进,那是后话了。

我们中学除了接待内宾,还有大批的外宾来参观。隔三差五地来一批,看我们做广播操,听我们上语文课。为了应付外宾来访,每天早锻炼立正稍息苦练基本功。外宾到来的那天,还要统一穿上白衬衣蓝裤子。记得来宾大多数是第三世界的弟兄们,来自非洲的还特别多,在一片白衬衣的衬托下黑朋友显得更加油光金呈亮的。学校党支部书记是工宣队朱师傅,经常把他们厂里的张师傅李阿姨请来做忆苦思甜报告,哭哭啼啼诉说旧社会地主是如何剥削劳动农民的。

转眼4月清明了。乱哄哄从北京传来天安门事件的“真相”,我感到有点沉闷。从此阶级斗争升级,公开点名批判邓小平,反击右倾翻案风达到了一个新高潮。我们学校还办了一份校刊,我被发展成为“土记者”,学校出了一本“反邓诗集”,收入我的口号式顺口溜。写红日记,抄大字报,当土记者,整个上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后来我在一篇文章中轻描淡写地说,我曾在反邓运动中扔过小石子,现在仔细想来检讨极不深刻。四五运动于我虽说像一场思想地震,可我那时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梁效那样的写手,成为姚文元那样的棍子啊。

暑假里发生了唐山大地震这样的大事,不过上海远离唐山,我几乎没有记忆。因为那时通讯落后,还没有网络,甚至大家都没有电话,还是文件靠传达新闻靠喇叭的时代。

暑假过去了。9月9日,毛泽东去世。从1月到9月,国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先后走了,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过了30年回头再看看纯属是杞人忧天。可是老人家去世那天,居然全国人民痛不欲生,当然也包括我陈某,根本没想到中国人民从此反而活得越来越像人了。事实应验了那句老话,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

老人家去世,全国停止一切娱乐活动。那时候有什么娱乐活动呀,除了广播电台就是数得清的几部故事片。那年的新片有《春苗》《决裂》,马尾巴的功能,哈哈,现在的小朋友就不知道了。10月。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最早是从哪里听到那个好消息的,反正先是谣传,再是内部传达。大约10月中旬,我去瑞金医院看因中风住院的外公,见到马路上有人在刷大标语了:“坚决拥护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打倒王张江姚四人帮!”我有点激动,跑到医院告诉躺在病床上半昏半醒的外公。饱经风霜的外公是家里最热衷国家大事的,收音机的耳机从早到晚一直插在耳朵里。已经不能说话的外公用抖动的手在纸头上写了“油尽灯乾”四个字。多少年过去以后,我回想起外公的这四个字,他也许是感叹自己的生命即逝,也许是暗指朝代的新旧更替吧。

https://www.chubun.com/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c66/35612
会社概要 | 广告募集 | 人员募集 | 隐私保护 | 版权声明
  Copyright © 2003 - 2020中文产业株式会社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