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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恩:左手一只鸡
日期: 20年06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积水潭 汪先恩

上次见到朱明瑛老师,谈到1984她年唱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回娘家》,我是从高音喇叭里熟悉的,也是跟高音喇叭唱会的。

1984年春晚,朱明瑛演唱《回娘家》,我们正在医院实习,事后才知道这首歌。秋天到洪镇卫生院工作,坐镇西医诊室,兼看中西医,不久任门诊主任,大概是口碑效应,城里的患者开始到小镇求医。当年精力旺盛,从不休假,门诊病房的事,有求必应。但心里决定考研究生,当时在给好同学的信中,明确告知一年以后,将不会用这个地址通信。

邓小平掌权以后,许多年轻人获得上大学的机会,吃的危机越来越小了。而居家生活与国际接轨,则是中国加入WTO之后的事。1984年那会儿,小镇基本生活设施还比较原始,没有自来水,当然也没有娱乐活动。大家最快乐的事,依然是到厨房买饭菜,肠廋尤感饭菜香,好像什么都好吃,我叹“上有天堂,下有厨房”,同事都会心地笑。

电视稀有的时代,小镇几处有高音喇叭,我的简易宿舍离高音喇叭太近,每到夜幕降临,横空出声,相当刺耳,内容有广播站的通知,有当地天气预报,再就是热闹的黄梅戏。考研自习,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可震耳欲聋的外在之声,强行入室,挥之不去,赶之不走。于是,脑子里冒出袭击高音喇叭的作战计划。

说干就干,先考察一番。放眼望去,只见高音喇叭,横挂在公路水洼侧的电线杆子上端,水洼绝无行人,很安全,投石子砸坏高音喇叭,应可行,公路是石子路,因此武器很丰富。月黑风高之夜,我心虚地捡起路上的石子,朝上狠狠地砸去,但离目标相差甚远,十来次也不成功,感觉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后捡到颜色较深的团块,触觉和直觉告诉我,那不是石子,仔细一看,是猪粪。右手沾满猪粪,只好秋池洗手。庆幸没有走狗屎运,否则很难洗清。

既然改变不了环境,就要适应环境。打定主意之后,不久高音喇叭里传出朱明瑛演唱的《回娘家》,满屋震撼,却不觉得烦,看书效果更好,久而久之自己也会哼了。

多少年之后,得知歌曲《回娘家》,由孙仪作词,翁清溪作曲,邓丽君原唱,收录在邓丽君1982年的专辑《初次尝到寂寞》。经朱明瑛翻唱,风靡大陆,之所以能流传,无外乎好听,歌词内容更是充满人间烟火味。谁家的媳妇,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著一个胖娃娃。满心期待,不料突遇大雨,淋湿了大红袄,吹落了一枝花,胭脂和花粉变成红泥巴,飞了一只鸡,跑了一只鸭,吓坏了背后的小娃娃。这小媳妇的灰喜剧遭遇,与虚无缥缈的伟大理想相比,非常实在。

有一天,高音喇叭里照例传来了《回娘家》,唱着左手一只鸡的时候,恰好有位男子左手拎着一只活鸡,站在我的门口。说给他夫人治好了病,一点心意无论如何要收下。盛情难却,但单身一人,并无炊具,于是送给了隔壁小王。

高音喇叭早已淘汰了,如今想起来,那坨猪粪,好像很有来头。


汪先恩祝贺朱明瑛老师演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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