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海玲

　　人间四月天，日本所有中小学校和幼儿园召开新学年家长会。家长会上99%是妈妈，所以实际是妈妈会。妈妈会一本正经地要选PTA役员，不是抢著当，而是争相躲——争相躲的事情，肯定不是美差。
　　话说犬子读的小学，一个班要选出6位役员，学级、广报、厚生、校外、选举管理委员和跳蚤市场执行委员。听上去名头很大，做起来全是零碎义工。比如学级，就是班级委员，一月一次开会，说些什么不清楚。比如厚生，每月一次集合，将一种从商品包装上剪下来的叫做bell 　　mark的小纸片分门别类（bell mark是家长们每月一次交给学校的），捐赠给学校，一年下来，能折腾出10来万日元。又比如选举管理委员，注意，这选举仅仅针对于该校PTA的本部役员，这又是人人喊躲的活儿，因此，说是选举，实为强加……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只说说我曾经做过的活计。一是广报，一是选举管理。先说广报，内容是一年出两期PTA报，16开4页，不外乎校长发言、找老师回忆自己的童年，还有运动会音乐会上孩子们的活跃，配上图片。为了这4页东西，十几个广报役员先是一月一次集会，商量要什么内容（基本上年年如是，根本不用想新花样），随著出报临近，集会频繁，甚至每周一两次。这样的生活贯穿整整一年。集会次数多如牛毛，做事进度慢若蜗牛。在那些我低头不语伪装温良恭俭让的集会上，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了。
　　 选举管理，是挨家挨户上门游说，请某位被旧本部役员看中的妈妈担任新年度的本部役员。由本部交下来一张名单，单上有名的妈妈基本满足以下条件：专业主妇、家无需要护理的老人和婴儿、有可能喜欢参加学校活动。我们分成4、5个小组，照著这张名单，跟著小组长，约在晚饭后去人家里请求：您当新年度的本部役员吧，好吗？
　　选举管理役员活动的繁忙时节是1月和2月，想想看啊，月黑风高，冻得哆哆嗦嗦，几个人跑到人家里，按门铃，对方太太出来一看，都是熟悉的面孔啊，立时知道你们为啥来，于是先就罗列理由，说“不行不行我不行”。一次不行，再去，三顾频繁的天下计，不过是让她当了本部役员，开会开会再开会，然后选下一届，继续互相折磨。
　　PTA这么多事，真正与儿童息息相关的却不多。在我看来，它本来是辅助学校培育儿童，但在日本的组织化和平均化之下，已经独立行走，发展壮大，成了妈妈们的巨大军团。既然与自己孩子校园生活无甚关系，当然是能躲则躲——这就是为什么人人不喜做PTA役员的理由。开会之时，人人装聋作哑，旧役员主持会议，逐个点名，妈妈们陈述不能当役员的缘由。但是，大多数诸如有工作、下面还有小孩，这些理由都将被一一驳倒。从前是谁脸皮薄谁当，因为好好太太说“不”无力。如今越来越先进，本部那里有名单，这几年里你都没当过吧？哼哼。
　　每年选PTA役员的季节，总让我忧郁。在躲藏的过程中，我对自己心生不信感，挑出自己一堆毛病。比如，我认识到自己其实不合群，甚至有人际关系恐惧症。又比如，我心中愤愤然认为日本学校PTA的整个制度有必要大修改时，同时也想到也许这就是传统的力量，我错了还是传统错了？这让人不自信。我还得设想好推脱的理由，而即使排列了理由之后有可能还是轮上我……
　　说了一堆PTA的坏话，有必要说说正面意义。日语不好的妈妈将孩子送进幼儿园和小学校后，诸多不安，这种时候当一下PTA役员倒是不错的。可以在去学校的时候看看小孩上课情景，还可以与妈妈们很快成为朋友，学日语，生活经验交流，关切孩子，您一举三得。千万不用担心做不好，那些事情极之简单，有一大半时间在闲聊，“和气蔼蔼”。即使日语好，如果有时间，做一做也能受益不少，草根交流，蛮温暖的，适合于有时间、渴望交流并了解小孩在学校生活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