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 轩
朋友在自己的个人网页上写了一篇《纪念》,以纪念前不久刚刚去世的友人杨某。同为异乡客,朋友对她的辞世有些感伤。字句叙述得很平静,只是淡淡地在文中聊及两人曾经相处的过往小事,但我仍可以在行文中读出他对友人的绵长追忆和对生命逝去的深沉无奈。
日记中这样写道:“现在她丈夫要买去香港的机票,我们自然地问起他夫人为何不同行?夫人可好点了?她丈夫说:夫人现在是好了,总算不再痛苦了。他说:两周前,她去了天国。他这次也算是同行,他将抱著她的骨灰送回她的家香港。”我们顿时语塞,沉默半分才想起叫那丈夫节哀。知道说的也不得要领,因为满脑子全是眼镜后那双笑吟吟的眼睛。一个曾经相交的人远去了,他总觉得应该有一个纪念的方式,于是他选择了网上日记,那里承载了他近来的喜怒哀乐以及对生命的感叹。
其实用文字纪念死者,并非什么新鲜的事情,自古就有无数悼亡词诗。至现在,这种凭吊文字渐渐发扬光大。这几年,张国荣、陈逸飞等名人过世,媒体和网页上的追悼文章就像洪水般纷涌,如马蜂般噪杂,磅礴高昂,气势不凡。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喜欢形式主义的纪念方式,总觉得那像一群买来哭唱的人在坟头各自表演泣诉技巧。文人们挥毫弄墨,吊古悲今,词藻纷飞,尽其所能,不管是相识的,还是不相识的,不管是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下的,都发起“人来疯”来,其疯狂劲毫不亚于日本寂寞主妇遇到裴永俊,造反派逢上了文化大革命。直把所有媒体的头版都渲染成清一色的假惺惺。不少文章全篇都是空话、白话、客套话、不说也罢的话,只看得到重重叠叠形容词堆积,却体会不到一丝真正的追忆和感伤。这种做法,只把纪念当作是一种虚华的仪式,没有真情实情,硬生生地把纪念这个词给亵渎了。
其实真的要纪念一个人,何必硬要什么隆隆重重地走场面。比起媒体大块大块做作的追悼文章来,我觉得朋友的这种小小的纪念方式不知要真诚多少倍,温馨多少倍。
纪念是一种心灵的沉淀,把与死者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沉淀在心里,然后表现在行动上。我20岁生日的第二天,外婆去世了,好像她这一生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依然坚强地活到这一天,都是为了看到外孙女的我长大成人。那天早晨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我坐在窗台前梳头发,外婆看我的眼神依旧温暖,她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很突兀的话:“结婚的话,去老城隍庙的老凤翔买戒指吧。那里的戒指成色好。”我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意识这是外婆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没过五分钟,外婆就心肌梗塞去世了。7年后,我带著丈夫去老城隍庙老凤翔买了一对白金结婚戒指。现在那戒指的款式其实早已过时,但我依然戴著,因为这个戒指是我对外婆的纪念,每次看到这只戒指,我都会记得外婆那天清晨温暖的眼神,会想起自己20年的成长过程中每天都沐浴在这种温暖的眼神中。我喜欢用自己的纪念方式来纪念这段亲情。
每天都会有人死亡,每天都会有人因此失去自己亲近的人,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古来悲乐与今同,死者已逝,留给生者是永远不会冷却的温存记忆。我们会用各自的方式去纪念这样一段亲情,一场爱情,一份友谊,这份纪念将陪我们到老,到死。
纪念
日期:
06年04月1期
https://www.chubun.com/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c66/16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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