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骏
   在上海的一次中学同学聚会，听老同学金某说，在日本留学时一天打三份工，黑了两年赚足了日元才回来。他说，日本海关的检查官在他的护照上盖了一个章，还客气地对他说因非法滞在一年之内不得入境。他心里恶狠狠地想，这辈子也不会再来了。说时有点夸张，但是看他消瘦的疲惫样子，不得不相信打工的艰辛。那还是八十年代末，他是开放后随第一波东渡潮来日本的。
   我来日本后，从没进过学校的大门，接触的大都是持有技术签证的IT民工，倒也很想见识见识真龙实虎，甚至还有过铁公鸡拔毛助人为乐的念头。某年，去岚山旅游途中，遇到一个中国女孩和她的父母，她父母很健谈，说她来日本留学数年刚毕业工作，就接父母来玩。在电车上和俩老人闲聊，老人忙着打听我的工资收入，我则大惊小怪地好象终于见到了恐龙。留学生真不容易啊。谁料，那女孩竟出奇地平静，她轻轻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高速运转的大脑几乎被这种淡泊的语气所击昏，至今回想起来，那种轻巧和练达，透射出人生的悟性和修炼，非我等空麻袋背米者所能企及。
   后来陆续认识了许多留学生出身的，每每听他们忆苦思甜，像祥林嫂那样唠叨抗日经历时，我总会想到那个不知名的女孩，那种无怨无悔的神情。这些都是八九十年代来的留学生。
   时代总要发展的，因此我常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信息让自己的思想跟上形势，只是现在的留学生今非昔比，真不知该庆幸还是妒嫉。现在的留学生拥有手提电脑当然已经不算是稀奇的事，据说学费由家长支付也是很平常的了。
   一个叫兰兰的网友对我说，当年她来留学，第一年拼命打工挣学费，在一家韩国餐厅打工，因为会韩语而深受老板赏识，答应帮她转工作签证当正社员。她婉拒了老板的好意，她想，做一个餐厅主管并不是她留学的目的。苦尽甘来数年后大学院毕业进入一家贸易公司就职。最近让她特别烦恼的是，她的外甥女也来日本留学了。小留学生不好好读书打工，先交上男友频繁约会开销很大，反正到时可以向阿姨求援。临近开学学费还没有着落，一个电话回去向娘伸手。兰兰好言规劝开导，小家伙居然还振振有辞，阿姨你没有谈过朋友不能理解我啊。兰兰真是哭笑不得，有点茫茫然地对我这样说着，时代真的变得这么厉害吗?
   忽然想起?????，是最近有朋友提供一???好的留?W?C????W?包工作保??，我近水楼台试着送给想来日本的侄子，谁料一口拒绝这个在我看来比较难得的名额，理由当然是非常充分的。国内经济发展之迅速，习惯苦中作乐的我们这一代，好象已经不可避免地落伍了。
   正因如此，我在刻意收集新老留学生故事时，对老一代留学生更充满敬意，尤其是历经土插队洋插队的双料模子，那是怎样的丰富人生啊，让人感叹也让人羡慕。作家余华在他的新作《兄弟》的后记里说，“一个西方人活四百年才能经历这样两个天壤之别的时代，一个中国人只需四十年就经历了。四百年间的动荡万变浓缩在了四十年之中，这是弥足珍贵的经历。”没有理由不感激这个我们一起走过来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