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海玲
我对于两岸三地一视同仁十分亲爱,并认为普通话、台湾国语和广东话各有各的好听,其中普通话最为朗润。我从不像听不懂粤语便说它是鸟语的人那样决绝,也不对台湾国语缺少卷舌音的斯拉斯拉之声颦眉──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听的学的都是这种话,那绝对天经地义轮不到任何人笑话。要改变口音不是易事。比如香港回归前后很多港人学说普通话,但你若要逼他字正腔圆,那就是虐待了。
我疑惑的是,本是说普通话的地方会满街飘着港台风情,忽如一夜春风来,吹直了俊男靓女的舌头。他们忽然就不会卷舌并且也发不准音了──这是这些年来漠然存在于我意识中的疑惑。让这个疑惑像炮仗被点燃,电光石火间直触我神经的,是前几天我与中学同学在MSN上说话时他的“耶”。
偶然联系上的老同学,说了没有几句,他就跟我“耶”:好久没联系了耶、好棒耶……我感觉在与18岁的台湾女生说话。我记得这位同学是标准的北方人,不知什么时候误入风尘嗲声嗲气起来。
一个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无论人们如何嘲笑港台的口音,从电视节目到街头巷尾正有无数人在“耶”,以至于在上个月中国广播电视协会制定了《中国广播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自律公约》,主持人故意模仿“港台腔”或其它地域语音、故意颠倒基本语法结构或在普通话中加入外语等现象被严令禁止。
我对于只有一种声音的舆论不以为然,但对于主持人应使用一种口音而深以为是。就像日本电视里都是标准日语但偶尔有带诙谐之气质的关西语,电视节目中主持人故意搞笑学港台是可以的,但不是永远搞笑,那是肉麻当有趣。
不知道是否有人记得张国荣跳楼自杀以后,那无数呼唤“哥哥”的哀悼文字以至书籍。在香港张被称为“哥哥”,因为在港语里“哥哥”是对可爱小男孩的昵称,老奶奶向小男孩问路唤“小哥哥”,正如日本人叫一个不知名的小男孩为“仆(BOKU)”或“阿哥”。张周围的朋友知道他心智细腻娇嫩需呵护,故当作小孩子看待,言虽称“哥哥”,实意为大人对小孩的怜爱。大陆却将这一声爱怜的“哥哥”直接取来,举国男女歌迷娇滴滴悲切切叫“哥哥”。这普通话的“哥哥”,依我看实在不是脆弱的张国荣所要的,他不会想要那么多弟弟妹妹。他本是愿意衔了玫瑰花,柔情万千地,要大家珍爱怜取的人儿。照搬港台字词,实在不是很精致的做法。
钱钟书说,说话时夹杂外语单词,好比牙缝里的肉屑,证明他曾经吃过一顿好的饭菜。我不知道对于如今的“耶”他会有什么说法。至于我,须得声明的是,我对于任何方言以及带有口音的普通话绝无偏见,我怕的是矫揉造作,怕人吃的是洋籼米发的是糯米嗲,当然,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困惑地说,别这样对我“耶”。
别这样对我耶
日期:
05年10月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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