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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华兄弟
日期: 05年09月3期
    ■ 陈 村
    近年来,我凭直觉判断余华的写作出了毛病。离上次我夸他的小说“控制得很好”已有十年,这期间他忽然爱上音乐,为找到新的天赋而欣喜。一欣喜就不写小说了,热衷写称作随笔的短文,据说“被一种新的思维方式迷恋了”,并给短文集子起了个虚张声势的书名《灵魂饭》。余华这人,做什么都理直气壮,但旁人看来叫卖灵魂的不是什么好人,他不写小说依旧理亏。不写小说的我对他说,你要当陈村也太早点啦。对那个长篇,他一再声称“写得差不多了”非常蹊跷,跟王朔对我说的“还在写小说”异曲同工。整整十年啊,搞不懂余华在磨《红楼梦》还是“样板戏”。
    后来突然有了《兄弟》的上半身问世。他是七月二十二日下午发给我第一、第二章的电子文本,同意我贴在“小众菜园”。这是人们最早见到的《兄弟》脑袋。李光头和五只屁股一上网,立即引来众多关注并被迅速转贴。比较自信的网友立即开始评论附带开讲小说做法。
评论这小说的文字很多很多,余华作为小说家的复出已被广泛看见,大家算是跟他打个招呼吧。
    我读前两章,觉得是个不错的开头,规定了小说的走向,留出很大的空间──只是有点紧张,像对陌生人说话时的开头几句,也像是个急于显宝的男童。书来后,花了一晚上加一上午读完,除对“扫荡腿”一词置疑,没有障碍。挑印象深刻的说说:余华的叙述跨度很大,他常行走在“悖论”般的两极:这小说不是温暖的,也不是冷酷的;不非常写实,也不是虚幻的;举轻若重和举重若轻;看似不合理,被他一写变得合理了;故事彷佛荒诞,却又真实;情节是强硬的,也是婉转的;故事的推进速度很快,但不觉得匆忙。余华保持了《许三观卖血记》时的外松内紧,看似没有控制,一切都是精心构造的。他在炫技,在所有出戏的地方做戏,但不觉得过分;他能涉险把故事写到闹剧的边缘,又转成正剧和悲喜剧。读小说的情绪也在大幅度跨越。他写的是市井,又像在市井之外。他写这小说的感觉还是很好,竟好到可以写孩子。他找到的叙述语调也对头,可以用来写两个截然不同的时期。
    余华的小说写爱较少,写死很多。在他早期作品中,死人是无需理由的。我曾将那些小说粗略地归纳为“文革的倒影”,以便香港岭南学院的学生娃阅读时能有个抓手。后来的余华给出死人理由了,这次更是自诩“正面强攻”,不放过因果关系。但他写的时代是扭曲的,那个因果仔细看在情节上还是没有理由,它对应的依然是人性中的种种。好在有“文革”二字作为底衬,读者一见这二字就释然了。
    这小说包含的成分很杂,有点塞万提斯,有点马克.吐温,有点黑色幽默,甚至有点莎士比亚式的反复冲突,不依不饶。读送父亲母亲灵柩回乡的段落,我联想起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小说隐含的哲学背景是什么呢?羊肉吃下去长出的是余华的肉。更多是余华,一个嗜血的、色彩强烈的、大动感情的中国作家。前些天跟余华一起开会,我说他的表情中有了“慈祥”。他小说中的杀人,以前是“冷杀”,现在变作“热杀”了。先锋无法永恒。以前是儿子式的,实在没声音还要放个屁作响自乐,现在是继父式的,表现得知冷知热。如同他的朋友王朔,从《千万别把我当人》走到《我是你爸爸》,是人都有那一天。从作品看,这叫“厚重”。
    小说人物中,写得最好的是男人。写女性相对弱些。结婚那场戏中,母亲李兰在孩子挨打时除了哀求居然毫无作为,令不是女权主义的我也万分生气。他在心里找不到李兰动作的依据,还是怕她一动作坏了男人的表演?余华大概知道自己写不好女人了,一有空档就把女人支去上海,让男人可以更畅快地表现。小说的最后,父母死光了,兄弟二字凸现。这意念的升起在我心里是轰隆隆的。从这意义上,上半部不过是个引子,他给兄弟构筑的平台结结实实,能托生死。下面的故事令人悬想。余华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小说家,从不令人失望。
    这一阵太热闹了,余华不该听从出版社的馊主意两截子出版。前半部一出,一片喧哗,余华带着便秘解决之后的畅快很活动了一下。到时候了,玩也玩过了,应该回去了吧,应该一个人关在书房了吧,应该为小说失眠了吧。
    原本还有几句话说,例如这小说面上的效果太多太强,作者离作品、离作品中人物太近。怕干扰他后面的写作,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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