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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祝福
日期: 09年12月4期
雪非

岁暮岁初,不由自主地就会说出一句“又一年”。这样,一“又”又出岁岁年年。谁都知道,这个感叹是有限的,至多重复几十次。岁月短暂,生命悠长。使它悠长的不是岁月积累,而是每时每刻都丰富充实的当下。充实不是获取多少知识做多少具体事,而是真正轻松的内心。
10年前这个时节,一朋友病逝。我很悲伤,为此写下短文《1999岁末有感》,刊在《中文导报》新年号。“2000年,这一年,我们看到的最多的数字将是0吗?0是无还是圆满?我会活得使自己更满意吗?此前的经历,会反射出怎样的倒影有怎样的延续?手里握著自己的生命,一刻不甘丧失感觉。到现在为止,它只告诉我一个简单的道理:你要成为你自己。”时经10年,当初的疑问似无清晰答案。但为这一朦胧觉知稍感欣慰的是这个自我告诫:“你要成为你自己。”成为自己,就是不为外所动,由外而内观,内不倾,外无以入侵。我是我的,自在,自由。
10年,成长进步无多,仅添些许有形物累。更无多少知识的加深,生活知识,至而立之年已达可维持基本生存所需。所幸悟得些许体会,以告自己少些枉然虚度,少为无聊低劣之外在所侵染。知识吸取当用来营养生命品质,以自助活得轻松从容。倘若有余力助他,则更好。它不该单是换取生存资料的工具,更不该成为用以针对他人的武器。
时空相对于个体生命是无限的,是人把它量化为何年何月天地国域。年,是一个生命旅程的驿站。我们穿越在此岸到达彼岸之途,与2010相遇,瞬间错过,无以驻足。一路并非皆良辰美景,花香四溢。完美的东西多呈固死状,可刻意做成。不完美的才是活变的,现实的。全然的才是自然的。允许它,容纳它,安然面对。不排斥,不拒绝,接受平凡的所有。不错过自然的,应该的,再正常不过的原状态的一切和谐。纵然是一年又一年,毫无新意,依然把它看作祝福,漫不经心中投注著自然而然的关注和感激,笑容相迎。感激得以到达这一站的旅程平安,回味沿途种种风景,再现天使翔过的光影,一心空净地走向下一个迎接。这一过程人人都有,好与不好,依自己的信念。使它美好,它就会美好。它美好,你就在美好之中。自然了,平和了,就美好。就不怨,不悔。舒展才有润色,轻松才有灵动。
阳台上的一盆花,每入冬叶边便萌出花蕊。它用这一丁点变化,告知我新年将至。圣诞前后,花朵们扬绽出来,郁郁葱葱,洋溢著寂静的吉祥欢悦,如同一个没有约定的问候。它在不足十公分的花盆中轮回著,能量流动在换新的和谐中,陪伴著我,与我在静默中共享岁月生机和花谢花再开的喜乐。它不需特别照顾,太阳给它光,我给它水,它就以它的生姿存在著。这是永恒中的片段,永恒即由这些细小的片段连结而成。看到这些,我感觉就看到了永恒。
一位癌征晚期的朋友,不堪万念俱灭的宣告而信了佛,开始信奉转世。暑假去探望她时,若无其事地跟她聊家常。离开后,心里比恸哭还难忍。之后再没给她打过电话,因为我再说不出任何对她有帮助的话。不忍去重复那些已被她身边人说过的说著的虚无缥缈的话。病魔折磨著的她,也成为我的内心病痛。想著她,并籍此思考无常生命的真谛。如果相信转世能给她缓痛,不失为一个终极良方。只是,我无法认同这种面对病魔而投向佛门的避难选择。信仰不是迷信,应该是使生命获得安顿趋向本真的朝圣,它不能含有任何换取功利目的的交易性质。佛教在民间有著源源不断的众生信者。可悲的是,往往是在灾难找上门来的时候,才合掌焚香祈愿膜拜。真正的信奉,是让慈悲成为平常心,佛在心中,与己同在。
或许是缘于对有否来世毫无兴趣,对于轮回说惘然无知。此世已不易,何故还要再世甚至永世?期待来世多半是对此生抱憾有余而留恋无多,指望来世有更好的境遇更完美的人生。其实,人世并不那么好,所以我对来世不抱期望,连想像也没有,只愿这一世活得真实明白。果若有转世之途,也不想再被托生为人,而愿成为树木,只任意生长,什么都不为。就像齐国那株不被木匠看中以造船造家具的无用栎树那样,共天地日月四季风雨,自自然然地享受生命。
放下带不走的,看淡阻碍还原本真的,离开束缚打开内心的。世途已半,不带著无聊的疲惫行路才好。籍此新年之际,谨将一些体会述于纸上,自我祝福,并与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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