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熟话说大乱必治,书桌太乱,该整理整理了,所谓整理主要就是归类与瘦身,扔掉一批陈旧的或价值不大的东西,但甄别其去留,有时却煞费苦心,总之几大袋垃圾出门,桌子便趋于雅,原来能舍弃便能雅,陶渊明之所以雅,无疑与抛弃五斗米有关,又想起郑板桥说的“室雅何须大”,大概就是小房子里存放最低限度的东西。为争取更雅一点,再搜索点可弃之物,于是在抽屉的近端发现个旧本子,一打开,久违的全国通用粮票呈现在眼前,数一数十六斤。
粮票共有四张,两张5斤的,两张3斤的,这几张1966年版的粮票,是1991年1月赴日留学时母校附属同济医院发的,好像一共有20斤。从武汉乘轮船,在烟波江上悠然观“两岸青山相对出”期间,消耗了几斤,在上海滩一家厂招待所里忐忑地等航班,又消耗了些,剩下的本是准备回国路途之用。但改革开发的春风,吹遍了大小粮仓,粮票失业了,1993年粮票正式退出了中国大陆历史舞台。
仔细端详,这些粮票还真的算得上良票,设计得很精美,纸质也颇柔韧,约长9厘米,宽3.8厘米,新魏体“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全国通用粮票”字样苍劲有力,上面分别绘有水闸与收割机割麦的图案,都有醒目的高压电线杆,说明农业机械化是1966年的发展战略之一,背面写著“凭本票在全国范围内,可购买粮食制成品及各种粮食”,其实当时只是在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可用,在香港、台湾、澳门地区无效,在元朝皇帝的故乡,部分也无效。
还有“本票不准买卖”的规定,但黑市里还是被变相买卖,因其有相当于第二货币的功能。记得有一回,凹腹的室友们凑在一起,决定集体享受美味水汤包,大家期待担当的朋友买回香喷喷的包子,不料他空手而回,原来途中把粮票丢了。毕业后,相见时难,十年后在北京机场见到这位兄弟,竟富贵得难以相认,中部崛起显著,穿著显著宽松的衣装,他说已戴上了“冠心病”的帽子。我俩仔细分析了他体态如此超富贵的原因,不想却与那次丢粮票有关,粮票情结根植于心,总想把那次包子的损失夺回来,于是在粮票失去光环的时代,可以无限买到各种美味佳肴,终于使身体变成移动的小山。
粮票对我而言,更多是愉快。每次拿到粮票,兴奋波久久不消。当年在农村,直接分口粮,没有粮票。上大学后,每月领到安徽省粮票,还有合肥市的各种商品供应票,尽管对穷学生来说,大部分的供应票用不了,但拿到它,依旧产生兴奋波。后来考入同济医科大学读研,从安徽到湖北,就怀抱全国粮票了,后来出差的机会渐增,身上常怀全国粮票,隐约著一种说不出优越感,或许在无意中显摆过。1991年带著剩下的16斤粮票东渡日本,当年的随身物品早已荡然无存,而16斤粮票陪我辗转南北,而在临近新中国60大庆之际被发现了,能不产生兴奋波吗?
复兴的中国早已告别了物质匮乏时代,食品安全已经不是求量而是求质。雍容富态的民众越来越多,医疗费也不断攀升。我希望有朝一日再发行特种全国粮票,这种粮票在全中国的所有地域都有效,发行的动机不是粮食短缺,而是为了炎黄之孙更健康,期待著这更强更久的兴奋波早日到来。